严端 若有来世再做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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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0月25日08:30 法制日报 |
严端教授今年七十有二,在中国政法大学素有“才女”之称。她用一生的工作,见证了中国刑事诉讼法学五十多年的发展历程。听到先生提及只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生起落,我分明看到了老人的神伤。 1952年,18岁的严端投考北京大学法律系,因全国院系调整而成为中国政法大学的前身、即原北京政法学院的首批学生。毕业留校一年后,又成为新中国第一批刑事诉讼法专 业研究生之一。1957年,严端研究生毕业,面对注定了的学术人生,意气风发准备大有作为的她,却面临着一场飞来横祸。那一年,严端被划为“右派”。其罪名中最重的是因其在给本科生上课时讲授、赞成无罪推定原则而被称“在课堂上公然宣扬反动的资产阶级法律观点”。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本该站在讲台上的她被下放到京郊农村,和江平等人一起,加入了农村“大跃进”的行列,干了各种农家活、山里活。“当时我和孙丙珠教授一起要养几百头猪,拉泔水,喂食扫圈、给猪接生。咳!我干活可一点儿也不比男人差呵!”在老人的笑容背后,是无奈,是遗憾,是辛酸。“那时,不让我讲课,也没有书看,后来回去教了汉语。我的专业,就从此撂下了。” 在那些被人误解、身处极端困境的日子中,严端始终保持着乐观积极的心态,因为她坚信,历史是公正的,时间是纠正偏见的最佳处方。于是,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真诚对待每一个人。政治上的歧视、繁重的农活、亲人离别的痛苦,以及汉语教员、印刷厂校对员等与自己专业不相干的工作,都没有将其击倒。信念,亲人的理解和关爱,以及那些在逆境中给予她无私帮助的人们,是支撑她一路走来的强大力量,以至于当严端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界中时,善良的人们惊喜地说:“严端当了20年的右派,精神没有倒!” 1978年12月31日,是严端生命中又一个转折点。那一天,院党委宣布了第一批改正右派名单。那一天,她对与自己患难与共的丈夫、中国政法大学徐杰教授说:“我们要开始新的起点了。”在这之后,严端自始至终地参加了1979年和199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立法和修改工作;给司法部举办的省级干部培训班学员、中央政法干校学员、各级公检法干部以及全国第一届律师学习班学员讲授刑事诉讼法。 清华大学法学院张建伟教授说,严端先生留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做学问严谨、讲求质量”,“所以学术口碑极佳,影响广泛”。采访中,笔者提出,有一件事让自己不解,严端老师作为在刑诉法学界有很高声望的教授、学科带头人,为什么没有申请担任博士生导师?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够条件。刚一毕业就赶上了动荡的年代,最应该汲取营养、出成绩的黄金时光白白浪费了。自己外语不娴熟,不能很好地及时、直接了解国际上学科最前沿的发展与动态;同时,作为一名应用法学教授,自己缺乏应有的司法实践经验。时代决定了我只是学生的铺路石。” 自上个世纪80年代起,严端历任中国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学教研室主任,科研处处长,并在1985年出任教务长。后因身体原因,在无力教学、行政双肩挑的情况下,她毫不犹豫地请辞教务长职务,“因为我觉得我更适合教书。” “63岁的时候我被查出了患有两种癌症。做医生的女儿说,‘两张黄牌,您必须下场’。这之后的9年中,我一心一意地与病魔作斗争。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老人向我平静地叙说,并且微笑。而我竟一时语噎。 采访的最后,自然要请问先生对为之奉献一生的教师职业有何感想。谈及此点,老人的眼眸似乎更加明亮,“我热爱教师这个职业。在走过那段崎岖岁月之后,我一直心存感激。多少年来一直都和你们年轻人打交道,让我心态也保持年轻;尤其是精神,充实而又宁静。我今年已经七十有二,如果人有来生,我仍愿做一名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