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餐桌安全 监管如何事后变事前

　　本报记者 刘建

　　“多宝鱼不能吃了！”朱女士遗憾地取消了餐馆订单。

　　自从11月17日，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正式发布严重消费预警以后，向来受宠的多宝鱼一夜之间因“检测出致癌药物残留”遭遇消费者唾弃。

　　记者到实地调查后发现，上海市各大水产品批发市场相继暂停进货。18日下午，铜川路水产批发市场的多宝鱼处于滞销状态，价格由原来的每斤32元降到了每斤20元，仍然乏人问津。“这两天，除了个别酒店还会来买，几乎再没有人来了。”一位摊主说。

　　在价格下降的同时，上海许多市场从17日起已经通告商家不再进货。囤积的多宝鱼也受牵累，销量狂跌了一半。铜川路水产市场质监部的戴鸿根告诉记者：“以往市场平均每天能卖出4吨多宝鱼，周末则达到6吨，可这个周五，却连一半都卖不掉。”

　　同时，摊位前挤了不少要求退货的酒店人员。“酒店老板听说后来退货，可我们的货却不能退回到山东。”做多宝鱼生意的林老板十分无奈。而铜川路水产市场原来十多位从事多宝鱼生意的老板，已经有人开始改做其他鱼种，“估计短期内都不会再有人吃多宝鱼了”。

　　上海家乐福、乐购、世纪联华总店17日上午也向各门店下发停售通知。易初莲花相关负责人表示，18日下午开始紧急停售多宝鱼，对于已经售出的多宝鱼，消费者可到购买点作退换货处理，卖场对撤下的这批多宝鱼将集中销毁。

　　“前天接到通知，已经将鱼撤了，现在还有几条死鱼，但是不能卖。”龙阳路地铁站附近的麦德龙里，多宝鱼已经下架。

　　而上海许多饭店也接到了像朱女士一样取消多宝鱼订单的电话。“虽然餐桌上又少了一道美味，但安全最重要”，这是消费者的普遍态度。部分饭店还要求，在散客点菜时服务员须提醒客人确认。

　　据上海水产行业协会透露，多宝鱼进入上海市场的时间不过五六年，深受上海市民的喜爱，现在一些上档次的宾馆、酒店，清蒸多宝鱼已经是一道少不了的名菜，上海每年的销量超过一两千吨。目前市场出售的多宝鱼一般来自山东，以胶州半岛为核心，在威海等地都有提供，最多的来自日照。

　　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专家分析认为，由于多宝鱼养殖技术要求较高，不排除违法者在养殖阶段大量使用违禁药物的可能性。

　　上海水产大学教授陈舜胜也推测，由于多宝鱼都是活鱼运输，存放密度大，多宝鱼很容易生病导致死亡，违禁渔药在运输环节中投放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市场里的条件让多宝鱼很容易生病，很有可能是经销商动了手脚。

　　但沪西水产市场一家多宝鱼大型批发商进行了反驳，“我们运输车采用的是韩国的技术。每辆车上装有好几罐氧气，这种氧气装置是医院的专用装置，每罐350元，可以连续使用60个小时不出问题。多宝鱼运输过程中，如果道路畅通，一般一趟只需要七八个小时。运输途中多宝鱼活动量根本不大，根本没有必要放药”。

　　记者了解到，由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牵头的一行6人调查组，16日到达山东，17日赶赴威海下属县级市荣成进行实地调查，18日下午4时30分已乘航班返回上海。据悉，“问题多宝鱼”的真相将很快彻底揭开。

　　通过走访上海市铜川、恒大、永康等水产批发市场，记者发现目前绝大多数批发市场的检测手段和技术水平，基本上只能检测包括甲醛、菌落指数等在内的极少数的几项指标，根本无法查出包括硝基呋喃类代谢物、恩诺沙星、环丙沙星、氯霉素、孔雀石绿、红霉素等此次公布出来的残留物。

　　“批发市场多数不是直接从原产地进货，中间还要经过几个环节，依靠市场把关可行性太低，所以原产地方面的质量控制就显得尤其重要。”一位从事水产行业二十余年的专业人士说。

　　“半年前我们曾经向有关部门提交过一个水产品的准入条件的试行规范，试图与外省市建立一个水产品方面的产地认证制度。”上海水产行业协会有关人士表示，上海市场上的水产品来自全国各地，但由于各省市对水产品的质量把关情况不一，目前急需一个全国性的水产品安全准入标准，才能从根本上确保水产品安全。

　　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有关负责人表示，由于此次抽检样本数较小，还不能确定目前上海市场上所有多宝鱼都有抗生素严重超标的问题，因此只要商户能够提供产品检验合格的报告，是可以继续销售的，政府部门出于多方面考虑不会盲目发布禁售令。“就像吸烟有害健康一样，政府的责任是一定要告诉市民，吃一条药物残留超标的多宝鱼可能没问题，但吃多了，就很难讲危害有多大了。”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在安全和其他利益并存时，我们肯定要首先考虑安全因素，但发禁售令可能涉及方方面面利益，所以要慎之又慎，要看是否有立即明显的严重后果”。

　　同时，该负责人说，从目前监测情况看，其他鱼类水产品的抽检合格率较高，基本安全，市民无须过度担心。

　　本报上海11月19日电

　　山东“风暴中心”销售依旧火爆商贩食客对“超标”不知情

　　本报记者 袁成本

　　作为多宝鱼养殖大省，山东是这次食品安全事件的“风暴中心”。

　　然而，记者今天采访了一些水产批发场所和高档酒店后发现，媒体的报道对多宝鱼的销售影响不大。

　　在济南市最大的水产批发市场———海鲜大市场，许多摊档都在经营多宝鱼，批发价格每市斤25元左右。一些当天死掉的鱼，要价则在10元出头。记者了解行情时，几个商贩都说：“多宝鱼可好卖了，酒店一买就是几十条。”问起这两天媒体连续报道多宝鱼药物超标事件，商贩们都表示“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说过”。

　　记者来到面向普通市民的千佛山海鲜市场，这里有多个摊档经营多宝鱼，他们的货源来自海鲜大市场。记者赶到时已临近中午，只有两个摊档还有剩货。在64号摊档，只剩下了一条多宝鱼，其他的全都卖掉了；而另外一个摊档，只剩下两条。他们误以为记者是给饭店进货的伙计，都表示：“多宝鱼要多少有多少，质量和价格保你满意。”

　　午饭时，记者以食客的身份，来到济南3家高档酒店，其中，有两家仍在经营多宝鱼。

　　在山东倪氏餐饮有限公司英雄山店，多宝鱼的“柜台”最大，两个池子里面养着不下50条活鱼，其标价为每500克97元。正在捞鱼的一位小伙子告诉记者，这种鱼口味很好，很受欢迎。有位操胶东口音的男子点了条活鱼，记者小声问他知不知道药物超标事件。不想，他显得有些恼怒，嘟囔着：“鸭蛋有苏丹红，猪肉有瘦肉精，河蟹喂避孕药……你说现在敢吃什么？干脆饿死算了！”

　　在鲁能烧鹅仔，巨大的玻璃柜里也养着些多宝鱼，标价为每500克98元。因为过了就餐高峰，没有见到食客点这道菜。

　　在静雅大酒店英雄山店，记者遇到了“例外”。服务人员说，酒店看到了媒体的报道，决定把这道菜先撤了，如果检测没有问题，再行经营也不迟。不过，他承认，多宝鱼这道菜确实受欢迎，它不仅好吃，名字也好啊。

　　记者了解到，多宝鱼药物残留严重超标事件，引起了山东省政府的高度重视。山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会同海洋与渔业厅等有关部门，从27个“无公害产品”中各抽取了两个样品，技术人员正在加班加点对其进行检测。据透露，检测结果可望于本月25日见分晓。

　　除对这54个样品进行抽检外，山东省正在采取多项措施，以尽快查清多宝鱼养殖环节药物使用情况。

　　本报济南11月19日电

　　养鱼者自曝内幕 养多宝鱼都得喂药

　　本报记者 袁成本

　　多宝鱼药物超标事件曝光后，记者辗转找到一位愿意介绍多宝鱼“养殖知识”的小老板。小老板是山东日照人，去年养了两个大棚的多宝鱼。应他的请求，这里隐去其姓名。

　　以下是小老板的自述：

　　我们几个养鱼的在一起经常开玩笑———如果谁得了感冒，不用吃药，给他清蒸一条多宝鱼就行了。这话有点夸张，但绝对是实情。这种鱼，喂的抗生素什么的，太多了！

　　在这里需要声明一下，这种事情主要是指2002年以后。在这之前，鱼没有这么多毛病，养多宝鱼的，个个都发了大财。你想，不用喂那么多的药，节省了成本，鱼的价格又很高，每斤好几百元钱，能不发财吗？

　　看别人赚了钱，我也眼热心动。那是2005年。可能由于长年养鱼积累的病毒什么的太多的缘故吧，多宝鱼一年比一年病多，到我养的时候似乎到了高峰。从小苗到出池，不停地消毒、喂药。在幼苗和换水时，要使用甲醛、氯化铜、孔雀石绿和高锰酸钾，这主要是为了消毒；在整个生长期，则要不停地使用四环霉素、土霉素、氯霉素、呋喃唑哃和呋喃西林。

　　首先说育苗。育苗时需要用的药物是氯化铜和孔雀石绿。这两种药物的作用就是杀死海水里的微生物和水草。多宝鱼在长到三四公分之前，使用最多的，就是这两种药。

　　我的两个大棚，大大小小共52个鱼池。小一点的鱼池有20来个平方，大一点的有60来个平方。一个40平方米的鱼池，仅清池就需要50斤甲醛，除此之外，还需要高锰酸钾。多宝鱼本来是从外国引进的高贵鱼，抗病性不太好，而且又喜欢贴着池底子游弋，沾上真菌就会死亡。所以，鱼池半个月就会清洗一次，甲醛和高锰酸钾的用量，都很大。

　　这还不算，多宝鱼对水温的要求也比较高，只适宜在14℃至17℃的水温中生活，稍有不适，就容易得消化道疾病，也就是肠炎。我养的这茬鱼，从头到尾，肠炎好像就没有消停过。而且，多宝鱼皮肤很细嫩，贴着地面游走，还容易划伤皮肤。这都需要喂药。主要是四环霉素、土霉素、氯霉素、呋喃唑哃和呋喃西林。

　　鱼的饵料，都是从饲料公司购买的。公司老板说，这些防止消化道疾病的药，药饲料里都已经给添加了。但我养的这茬鱼，还是挡不住闹肠炎，只得另外添加“东西”。

　　另外，为了使鱼长得更快些，饲料里还要添加一些激素。这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长得快，二是增强鱼的抗病能力。大的养殖场我不敢说，我们这些小老板，都在用添加了药物和激素的饲料，都在往鱼池里加“东西”。不是我们良心怎么坏，而是这种鱼太容易生病了。所以，我们自己养的这些鱼，自己是不会吃的。最多的时候，我这一个大棚，每天能捡出两大桶死鱼，我们家从来没吃过一条，如果市场上卖不掉，就送给别人做鱼粉。

　　本报济南11月19日电

　　延伸 监管者为何缺乏事前监督动力

　　本报通讯员 马磊

　　11月17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食品安全协调司向山东、江苏、河北、浙江、福建、广东、辽宁、天津等沿海省市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出特急通知，要求各地政府密切关注事件发展，并立即组织渔业监管等部门开展对水产养殖的专项督查工作，督查结果和发现问题及时上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同时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和农业部的专家已经到达山东对多宝鱼进行抽检，并会第一时间对外公布。

　　据记者了解，从11月17日起，山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海洋与渔业厅等部门已经迅速行动起来，采取4项措施，彻底清查使用违禁药物和饲料添加剂养殖的多宝鱼，对多宝鱼产区及养殖企业进行全面检查，不符合卫生标准的多宝鱼将严禁流向市场。

　　多宝鱼问题曝光后，从国家有关行政主管部门到山东省相关部门可谓是行动迅速，措施得当。

　　而就在不久前，“红心鸭蛋”、“瘦肉精”被媒体曝光后，事发省(直辖市)有关部门都做出了紧急行动，彻底清查这些问题食品。几天时间里，就控制了相关责任人员，查封了问题饲养场和加工企业；全国各地问题食品纷纷下架；农业部或者派出专家组调查处理或者发出紧急通知，质检总局也下达了紧急“追查令”。

　　这一系列的“清查”、“查封”、“追究责任”、“紧急措施”，充分反映了相关行政部门在发生食品安全问题后，能够积极迅速做出反应，并采取有效的措施加以解决。然而，业内人士一针见血地指出，和事后被动的“救火”、“补漏”相比，事前主动的严格把关更为重要。

　　事前监督保障公众信赖利益

　　“像鸭蛋、多宝鱼等日常的食品被称为‘快速消费品’，它的特点是：消费周期短，顾客的品牌忠诚度低，一旦造成危害，后果却非常普遍、严重。”中国社会科学院宪法与行政法博士江菁对记者说，“因此，要求消费者去判断优劣，除了能力的缺乏外，也是没有效率的，只能由承担公共服务职能的政府来监督。要将危害降到最低，就要求做好行政事前监管”。

　　江菁认为，在市场经济中，行政权在市场准入、市场管理、市场退出等方面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消费者对行政权产生信赖，推断进入市场的产品，尤其是通过检验或者在正规商场或超市出售的商品是合格的、安全的。对此，“公众享有这样的信赖利益”。

　　“而公众这种信赖利益的保障，最主要的手段就是行政管理部门的事前监督。”江菁告诉记者，具体来讲，按照行政许可法规定，对直接关系人身健康的生产经营要做好许可工作，对于企业的生产经营资质、卫生条件等都要严格监管；按照食品卫生法及相关管理办法，做好检验工作。如蛋与蛋制品卫生管理办法规定，凡生产蛋制品的单位，均应建立化验室，每批产品，须经卫生质量检验合格后方可出厂，凡不符合卫生标准的产品，不得出厂销售。

　　激励惩戒缺位监管者失去动力

　　“事前监督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在现实生活中，行政机关存在惰性，不去积极主动地进行事前监督的状况时有发生，这是监管者的动力出现了问题。”北京大学法学院经济法博士熊可认为：“做好事前监督，要抓好两点：一是，必须让监管者主动积极地做好事前监督工作；二是监督监管者。”

　　让监管者积极主动地做好事前监管工作，就应该建立健全行政监管者的内部激励机制和内部惩戒机制。“人都有好逸恶劳的天性，如果办一件事没有好的激励措施，不办一件事没有严厉的惩戒措施，他很可能就不去做。”熊可建议，政府应建立内部的绩效考核机制，对做好事前监督的人员给予提升或者物质奖励，对于做得不好的人员扣除奖金或者辞退。

　　解决监管者动力问题，还要建立监督监管者的机制。这种机制又该如何建立呢？

　　“监管者必须进行信息披露，监管的规则、程序、决策要公开透明，这样社会才能进行监督，否则，老百姓不知道它在做什么，如何监督呢？”熊可说。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所研究员莫纪宏则建议：“各机关之间相互制约才是最有效的监管，不过，这种制约的前提是明确各个机关的职能定位。”莫纪宏还认为，应把不作为当成对监管机关监督的重要内容。

　　相关链接

　　红心鸭蛋事件 11月12日，央视《每周质量报告》披露：一些色泽鲜艳、卖相好的红心鸭蛋，含有毒工业染料“苏丹红四号”。

　　12日下午，北京市食品安全办公室公布，来自河北和湖北共6个禽蛋加工厂的红心鸭蛋查出含有苏丹红，在北京市场上被暂停销售。

　　河北省有关部门紧急行动，在全省彻底清查“红心鸭蛋”。

　　15日，卫生部办公厅发布关于查处“红心鸭蛋”的紧急通知。

　　18日，农业部调查组初步查明河北“红心鸭蛋”事件中养殖环节苏丹红使用情况。

　　瘦肉精事件 9月13日至15日，上海市连续发生多起因食用猪肉、猪内脏，导致多人瘦肉精中毒的事件。

　　9月16日，农业部立即启动了《农业部瘦肉精等违禁药品中毒应急预案》，派两个调查组赴上海和浙江进行调查。

　　9月20日，农业部就进一步加强瘦肉精整治工作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地加强对饲料企业的监管力度，严格执法，确保畜产品安全。

　　10月20日，上海市浦东新区检察院以涉嫌销售有害食品罪对犯罪嫌疑人李春林、吴文龙批准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