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老便”胡雪林抓贼有点神

　　本报记者 蒋德

　　采访正在进行，他突然说：“我最对不起我的女儿。十几年了，我从来没有带她看过电影、逛过公园和商店。”

　　就在记者以为将听到他谈如何牺牲休息时间，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故事时，没想到，却听见哽咽的声音：“我抓过将近五千个扒手，不能不防有人要报复。”

　　他，是4次荣立一、二、三等功的全国优秀特级人民警察胡雪林，江苏警界有名的反扒高手，声名威震沪宁线的镇江神探，扒手眼里的厉害“老便”（便衣警察）。

　　“我天生就是干反扒的料”

　　有谁会相信，这样一个神探竟然是业余出身！

　　1988年时，胡雪林还是个工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拜了一个反扒联防队员当师傅，掌握了反扒窍门。拜师的第三天，胡雪林居然一下就抓了3个扒手。当年，他就和师傅一样，当上了反扒联防队员。

　　刚有了名分，他就露了一手。当年10月，全国煤炭会议在镇江召开。刚入行的胡雪林也被抽到会上反扒。结果，会议期间他就抓了16名扒手。那一年，胡雪林共抓了六百多个扒手。

　　1989年，镇江市公安局正式吸收他当了一名人民警察。

　　问他怎么这么快就成了行家，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天生就是干反扒的料，有悟性。”

　　有一次，胡雪林正在路边店吃面条(反扒的阵地就是大街小巷，路边店的面条是老胡解决肚皮问题的主要饭食)，一眼看见对面来了个小青年，他马上放下饭碗，走到这人背后一把抱住说：“拿出来吧。”

　　这人果然是个小偷，还以为是碰到黑吃黑的了，连说：“好说，就一部手机，也没多少钱。”结果，刚把手机拿出来，手就被铐上了。那个小偷很纳闷：我现在也没作案，他怎么就知道我是干啥的呢？

　　可胡雪林不但知道他是贼，还知道他偷来的东西还没转移，这时抓正合适。“抓扒窃难就难在这儿，抓‘嫩’了不行，抓‘老’了也不行，赃物还没有脱手最合适。我搞反扒近二十年，抓了近五千个贼，还没错过。”胡雪林说。

　　手机是一个到镇江参加经贸洽谈会的港商的，手机上有他几乎全部的商业资料。市领导高度赞扬老胡“维护了镇江的良好形象”，老胡却说：“警察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还有更神的。有一次，一名妇女刚从银行取钱出来就遭窃了，老胡恰巧走到那儿。听说曾有两个妇女跟过失主，他就在附近的小旅馆转开了。老胡找到一间有4个妇女的客房，其他3人都拿出身份证，只有一个说是生病，躺着不动。老胡让其他3人出去，对失主说，你到她内衣里搜，钱在那儿。

　　果然，失主一把就把钱拿出来了，还有银行的小条。失主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没见过贼，怎么知道她把钱藏什么地方了？”胡雪林说：“凭感觉吧。”

　　“他的反扒技术就是一部教科书”

　　老胡的同事说，别看老胡没上过多少年学，可他的反扒技术，就是一部教科书。他这部书，是他用腿、用心、用手、用嘴巴、用脑子写出来的。

　　他每天要在街上溜达十多个小时，他脚上那厚厚的一层老茧就是证明。最多的一天，他能走三十多公里，两三个月就要穿坏一双鞋。有一次，他为了抓一伙专门趁妇女下公共汽车时抢劫金项链的扒手，溜达得脚上都起了血泡。

　　老胡没学过犯罪心理学，可恰恰是扒手作案前后的心理活动，成了老胡辨别何时下手抓贼的依据。作案前是什么表情，作案时怎样，作案后赃物没有脱手时又是什么表现，赃物脱手了又如何，他侃起这些来，如数家珍。

　　抓贼时，只要他看准了，那双大手从来没耽误过功夫，可以说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有一次，他抓一个扒手，那人张口就咬老胡的手。虽然被咬得鲜血直流，可那双手就像钢钳一样，怎么也掰不开。那一口至今还在老胡的手上留着“纪念”。

　　审讯完扒手后，老胡总要和他们聊，聊风俗习惯，聊语言特点，聊生活习性，当然还有求教———怎么发现下手对象，怎么和同伙交流，到一个地方怎么生活等等。别看聊得似乎若无其事，可扒手的活动规律、作案特点，甚至各种帮派不同的手法，都在这闲聊中给了解得一清二楚。

　　老胡好学、善总结，比如“黑话”，那是扒手内部交流的语言，可老胡门儿清。甚至哑语他也懂，那是他专门拜聋哑教师学的。

　　有一次下大雨，他和局里一位同志乘车外出，突然他说，那两个人是小偷，而且刚得手，同伴将信将疑。原来，老胡人在车上，眼睛却不停地在扫描。是对方一个不经意的手势，让他看出来，他们是要找地方分赃。

　　果然，两个小偷约到另一人后，3人一起进了一家饭店。老胡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冲进去，把这三个贼闹个目瞪口呆，桌上还放着刚分好的三堆钱。

　　现在，在聋哑扒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经验”：到镇江，打手势也不安全。

　　“为群众追回财物我最开心”

　　老胡每天早晨七点多出门，几乎没有在晚上八点前回过家。据介绍，他抓的扒手中，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是“八小时之外”抓获的，如果按每周40小时的工作量算，“他一年起码要干一年半的活儿”。

　　老胡的认真是出了名的。有一次，他抓获了一个拎包作案的聋哑团伙，当场缴获了现金、玉佩和手机，但没有失主的任何身份证明，连手机卡都被扔进了阴沟。老胡硬是冒着严寒光着膀子用手连续掏了4个又臭又脏的阴沟，直到把手机卡摸出来。因为办案需要失主的证词，找到手机卡，就能找到失主。

　　有一回，老胡抓了伙儿扒手，当老胡把被窃的钱还给失主———一个女老板时，她却问：“我的包呢？”原来，她的包里还有四十多万元的欠条，那就是四十多万元钱啊！老胡二话没说，冒雨带着扒手回江边找包。幸亏找得快，要不包一进水，那四十万真就泡汤了。

　　那个女老板高兴得一把抱住了老胡。说这个情节时，老胡黝黑的脸上有些发红。他告诉记者：“每次为群众追回被窃财物，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据镇江市公安局统计，19年来，老胡共抓获各类违法犯罪嫌疑人四千余名，破获各类刑事案件三千余起，为群众挽回经济损失三百余万元，其中案值万元以上的大案就有27起。

　　 “我们也有绩效考核，现在责任重了”

　　随着扒手不断在镇江折戟，老胡在扒手界中也名声远播。

　　2001年，有两个云南的老扒手沿沪宁线作案屡屡得手。这天他们到了镇江。虽然出来前，有同行告诫他们，镇江有个叫“胡大个子”的“老便”挺厉害，但他们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们从来都很谨慎。很快，他们在公交车上瞄上了一个目标，但并没有急着下手，而是先看看周围有没有“老便”。老胡恰巧在车上，而且跟的就是他们俩。可这俩贼眼睛也挺厉害，扫一下就发现了这个大个子。

　　扒手不下手，老胡也难得手。于是他玩了一手诱敌深入。他脱下自己的外衣遮住别人的视线，故意转头朝两名扒手挤了挤眼睛，尔后还轻轻靠上身边的一名乘客。哦，是同行，两名扒手放心了，终于伸出了“三只手”。然而，当他们的战果刚刚到手，就被老胡抓住了，当场缴获被盗的2000元钱，两个人哀叹：“悔不该不听劝告啊。”

　　也有人想打时间差。比如“非典”期间，有人以为老胡也得防非典，就想钻空子，没想到，老胡照样上街，防非期间还抓了二十多个扒手。

　　现在，老胡升官了，当上了镇江市公安局公交治安分局副局长兼反扒大队大队长，这一来扒手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得更小了，来镇江作案的扒手明显减少。镇江110指挥中心的统计数据可以证明，今年上半年，全市扒窃报案不到100起，连过去一个月的数量都不到，甚至不如附近城市一天的量。

　　扒窃少了，老胡的烦恼也来了。虽然他还是每天在街上转悠十来个小时，甚至还多了几个助手，但所抓扒手的数量却直线下降。整个上半年，老胡抓的扒手只有一百个上下，还达不到他的月最高纪录。

　　“我们也有绩效考核啊，何况现在责任重了，人也多了。”从老胡的话里，不难听出他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