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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种车间里，小工人未满18周岁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06日03:18 现代快报
在日夜生产荧光灯管的高危、高热流水线上，他们一干就是整整8个小时…… 假造的身份证显示，他们都已是年满18周岁的成年人；而事实上，这些孩子都未满18周岁，他们连身份证都还没来得及办，“家里穷，厂里能收下我们，让我们挣到钱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说。 而雇佣他们的南京华利佳电工照明有限公司表示，这些未成年工系劳务公司输出的，其虚报年龄一事公司并不知情，劳动监察部门则表示，将对相关劳务公司展开调查。 当我们吹着空调时，他们在高温下劳作…… 本版撰文 快报记者 陆鸣 陈泓江 他们，不满18周岁 办假身份证“混”进工厂 身材矮小的小伟，看上去稚气未脱。在记者面前，他显得很拘束，像个犯了错误的学生。 小伟说，他是1990年5月24日出生的，今年才17周岁多一点。因为顽皮，去年初中毕业后便没有继续上学，在老家爷爷奶奶身边玩了两三个月后，就来到在“华利佳”打工的父母身边，准备和父母一起打工。 今年元月，通过也在“华利佳”打工的大伯疏通，小伟有了进厂的机会。可考虑年龄太小，又一直没办身份证，厂里要是不要怎么办？小伟说，他拨打了路边张贴的办假证电话，花了80元，拿到了一张可以证明自己超过18周岁的假身份证。向厂里交了身份证复印件以及体检材料后，元月15日，他如愿以偿地进入“华利佳”打工。 “第一个月是学徒工，我领了300元。”小伟说，当发工资时，辉煌劳务公司来到厂里和他补签了劳动合同，并给他一张银行卡，每月12号从银行取工资。小伟说，自己进厂前三个月，工资很低，每月300元至600元不等，现在已经能拿到800元左右了。 “像我这样的，车间里还有好几个！”小伟告诉记者。 小伟曾两次被高温烫伤 ▲工人在生产车间的高温下工作 快报记者 陆鸣 陈泓江 摄 胳膊上，一道又一道烫伤 记者调查 监管 怕丢工作，少年支支吾吾 小伟所在的公司主要生产荧光灯。玻璃灯管从玻璃熔炉里出来成型后，要经过排气、穿线、封口等多道工序，才能加工出来成品。一个月前，他从夹焊泥岗位调到了封口。 “干这份工作不容易，经常会受伤。”小伟说，和他先后进厂的几个年龄相仿的人都受过伤：有的是被玻璃灯管划伤，有的是被刚出炉的高温灯管烫伤。 看着自己左手腕上两道鲜红的伤疤，小伟说，这是一个月前的下午，不慎被一根坏掉的高温灯管烫的。“那灯管有五六百摄氏度，烫到皮肤钻心疼。”见小伟被烫伤了，一位老师傅连忙帮他涂上了车间准备的油膏，歇息片刻后，又忍痛继续工作。记者看到小伟伤口处还有交错的伤痕，其中一处的皮肤还在渗血。小伟说，新伤口是6月23日烫到的。 “他才被烫到两次，我可比他惨多了。”和小伟一起打工的河南小伙小勇举起双臂，一道又一道伤痕显现出来，“我3月份才来的，已经被烫伤了20多次。” “被烫了就烫了，不算工伤的。”小伟说，被高温灯管烫伤，除了涂抹油膏外，厂里便不再过问。 前天下午5点多，暴雨如注，记者跟随小伟再次前往厂区。在距离车间不远处的一堵围墙下没等多久，一名身形比小伟还要矮小、却一身在岗工人装扮的少年被小伟拉着走了过来。由于正当工作时间，被临时叫出车间的少年有些胆怯，羞红着脸，一直低着头。 少年说，他老家安徽，来车间做穿线工已经快半年了。记者询问他今年多大，少年不由一愣，眼神透出慌张，“1989年生的。”“你怎么是1989年的，你不是一直跟我说是1990年的吗？”一旁的小伟问道。在记者的详细追问下，少年终于支支吾吾地承认，自己和小伟一样大，1990年出生，今年也只有17周岁，也是通过假造身份证，和劳务公司签了合同才进厂做工的。 “他左手被机器轧伤过，缝了三针！”小伟向记者介绍道。而少年则一直用袖子护着手，老大不情愿地将胳膊慢慢伸出来。记者看到，在其左手虎口上，一道1厘米多长的缝合线十分醒目。少年承认，这确实是被机器轧伤的，但又急忙解释道：“医药费都是报销的！” “家里穷，在这里干活是苦，可一个月能挣八九百块，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害怕工厂的人察觉自己在跟陌生人谈话，少年和记者没谈多久，就慌张地跑回车间去了。 厂方： 只认身份证复印件 “华利佳”的用工到底存在什么问题？为一探究竟，记者找到该公司人事部的徐怀义主任。 徐主任说，像小伟这样的工人，都是和燕路上一家名为“辉煌人力资源开发服务有限公司”的劳务公司向他们输出的劳务工。虽然在生产管理上，这些劳务工归厂方指导，但劳务工的整个劳务关系都在劳务公司那里，“劳务工所有劳动合同都是与劳务公司签的，每月工资也是厂家向劳务公司支付，劳务公司再转发给各劳务工人———劳务公司按一个劳务工每月20元的标准收取管理费用。”徐主任在仔细查阅后表示：辉煌人力资源开发有限公司向他们输出的劳务工人数目前为30人。 同时，徐主任强调，作为老牌国有大中型企业，公司的用工制度一直严格遵照国家相关的劳动法律法规，“无论是厂里的正式工、合同工，还是由劳务公司输出的劳务工，只要是被录用的工人，实际年龄一律不得低于18周岁！” 那么，对于劳务公司输出的劳务工，其实际年龄如何确定呢？对记者这一提问，徐主任说：“在工人正式进厂工作前，劳务公司须将各劳务工的身份证复印一份，上交厂方人事部。”因此，待录用的劳务工，其实际年龄完全以劳务公司提供的身份证复印件为准。但据记者了解，劳务公司提供的各劳务工身份证复印件，是由劳务工本人自行提供的。对此，徐主任也承认，这些证件只是拿来过个目做备份，并不进一步核实，也从不向公安机关查验。 劳务公司： 没向“华利佳”输出工人 随后，记者又来到辉煌人力资源开发服务有限公司。让人意外的是，该公司负责人却矢口否认他们与“华利佳”存在劳务输出关系。记者提出想查看小伟的身份证件、个人资料，该负责人也称他这里没有。 B 工作环境 生产车间确为“有害”工种 记者又返回华利佳公司，在记者的要求下，徐主任派人查找出小伟的个人备份资料。身份证复印件显示，小伟的出生日期为1986年12月24日；而实际上，该身份证是小伟花80元钱伪造的，若以此为据，小伟今年应为20周岁，自然达到了公司“实际年龄不得低于18周岁的标准”。 根据劳动保障部门相关规定，任何企业都不得招录16周岁以下的少年儿童做工，否则即系非法招录童工。而年龄在16周岁到18周岁之间的，虽然已不在童工范畴，但由于未满18周岁，仍系“未成年工”，劳动法规明文规定，“未成年工”严禁从事“有毒”“有害”的特种行业。 厂方徐主任也承认，该厂生产车间的“排气”“涂粉”“烧管”“绷丝”工种，确系有关部门划定的“有毒”“有害”工种。 “其实从小伟的个头、身形和面貌上看，都是一脸孩子相。干了这么久的活，难道公司领导从未觉察？”采访中，有工人提出疑问。 厂方称工人很少受伤 关于车间生产线工人时常被烫伤一事，徐主任说，虽然有些岗位作业时存在危险，但由于是大机械生产，工人如能严格按照安全课上的讲解作业，应该不会受伤。即便受伤，也只是火星飞溅一类的小伤，不会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同时，厂方备有专业涂抹油膏，向工人随时免费发放。而关于那些“需要前往医院治疗，甚至停工休息”的大伤害，“这么多年来，厂里一例也没出现过。” 记者在该厂生产车间看到，在炉火温度高达五六百摄氏度的厂房内，绝大多数工人都穿着短袖，有的连工作服都没穿，只穿着普通T恤衫而已。对此，徐主任解释，因为遭烫伤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工人穿短袖T恤作业他们也未做禁止，“夏天厂房确实较热，大概有40多摄氏度，也有工人把原本长袖的工作服剪成短袖，以便干活时轻松凉爽。” “工人遭意外烫伤，主要都是因为本人操作失当引起的！”徐主任说，劳务工在进厂干活前，厂方会安排专业人员给他们上一天安全课。之所以只上一天安全课，也是因为“车间都是大机械生产，劳务工一般也不会被安排到专业难度大的岗位上。上完课后，即可由班组长领去上工，有的岗位新进工人会有老工人带，有的岗位则无需人带，直接上岗。” A 工人年龄 安监局： 特殊作业人员必须年满18周岁 昨天下午，南京市安监局政策法规处向记者出示了一份国家安监总局于2002年12月下发的《关于特种作业人员安全技术培训考核工作的意见》的文件，文件中明确规定，特种作业是指容易发生人员伤亡事故，对操作者本人、他人及周围设施的安全可能造成重大危害的作业。直接从事特种作业的人员称为特种作业人员。特种作业及人员范围其中包括：危险物品作业（含危险化学品、放射性物品的操作工）。该文件同时规定，特种作业人员必须年龄满18周岁。 劳动局： 将前往两家公司调查取证 由于华利佳公司系市管企业，记者随后与南京市劳动与社会保障监察支队取得联系。监察支队一工作人员在电话里称，此事问题主要出在劳务公司，而南京辉煌人力资源开发服务有限公司地址又在下关区，因此“你直接去找下关区劳动与社会保障监察大队吧！” 昨天下午，记者来到下关区劳动与社会保障监察大队。监察大队监察科的蒋科长称，由于南京辉煌人力资源开发服务有限公司对自己与劳务工人存在的劳动关系矢口否认，他们无法找到调查的突破口，“去也是白去，根子还在华利佳，必须先查华利佳才行，你们还是去找南京市支队吧！” 记者随即前往南京市劳动与社会保障监察支队，监察支队分管宣传的戴科长随即与相关投诉举报科室的负责人取得联系，最终表示，他们将择日前往两家公司调查取证。 （文中未成年人系化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