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与小说:热题材的冷叙述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12日08:41 南方日报

  高考与小说:热题材的冷叙述

  ——评罗伟章的长篇小说《磨尖掐尖》

  ■书评

  文/付艳霞

  无论是此前对于高考的反思,比如最负盛名的《中国高考报告》,还是今年各大报刊杂志对高考30周年的纪念,所有对于高考的叙事都是纪实类的。直接描写高考的小说,尤其是全面关注高考竞争状态、反思高考畸变的小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2006年,罗伟章的中篇小说《奸细》问世,这个热门的社会话题才首次在小说中得以直接的体现。然而,限于篇幅,《奸细》只涉及到了高考竞争生态中的个别教师,对于首当其冲者,尖子生本人,家长,以及教师的精神群像、学校的整体氛围都无力呈现。而这些更为丰富的高考意蕴和更为宽广的文本空间,都在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磨尖掐尖》中一一实现。

  所谓“磨尖”,指的是在高考大潮的裹挟中,尖子生不断被朝着状元的方向打磨的过程。而这种打磨,不止是知识记忆的强化和学习成绩的比拼,更是对其人格天性的打压和改变。所谓“掐尖”,指的是中学之间争夺状元种子选手的斗争。似乎,这只是针对尖子生的一种“制造工艺”和“打造流程”,而实际上,教师、家长、学校领导者无一逃脱。所有的人都是这一过程的推动者和受害者,所有人的人性和人格都发生了变异。

  作为线索人物,尖子生郑胜的命运一直动人心弦。如果说,天才和贫寒子弟的身份叠加常常能够产生成功神话的话,那在郑胜这里情况出现了逆转,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单亲家庭的孩子。过早丧失母爱和过多领受父亲的脾气暴虐,让他心灵荒芜,而教师在重视和偏爱的名义下,对他成绩的期许和心理的忽视,则让他彻底丧失了自我拯救的希望。置身天才光环下的郑胜疯了,而最终变成拾荒匠的郑胜却出人意料地重归清醒和理智--他总算挣脱了高考的枷锁,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这是《磨尖掐尖》由不急不徐的情节推进中展现的深刻尖锐之处。一如对高三老师费远钟的关注一样。在出卖尖子生的利益诱惑面前,费远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为人师表者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底线。他试探性地滑落和及时地控制,其委曲婉转和首鼠两端都极为真实细腻地体现了他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懦弱和良知。他在充当好高考竞争工具的同时,始终关注着自我价值的实现。这似乎是压抑的命运轨迹中的理想光亮,然而,它很快被别人的出卖轻松扑灭。费远钟的自我挣扎变成了迂腐和落伍的证明,小说也由此在灰暗的色调中增添了一丝幽默的色彩--含着眼泪的微笑。

  这和罗伟章的叙述风格颇为吻合。他的写作总是带着“弱者的悲悯”。他很少对人物表达同情,因为他本身就是弱者。他总是以弱者的眼光观察和揣度,以弱者的立场评价和权衡。因而,在他小说的情感逻辑里,没有愤怒,只有荒诞;没有不可承受的苦难,只有难以言说的痛楚。因此,《磨尖掐尖》这样低姿态的写作立场,仿佛更为贴合高考在中国教育体制、在中国社会中的地位和现状。也与所有参与者“明知不当为而为之”的被动性更为贴合。

  小说中多处突出了日常生活和高考战争状态的力量博弈。一方面是高中教师沦为教学机器的现状;另一方面是以许三为代表的媒体力量对学校自足生态的打破。高考以压倒性的战争思维笼罩在学校上空,然而,更为严峻的形势和更为急迫的矛盾是在“高考的第四天”来临。尖子生梁波身处名校而犯罪抢劫即是明证。可悲的是,这高速运转的高考机器,任何制动的力量都不足以让它停止。对于高考的参与者而言,所有的日常生活都空前缩减为华丽的前途许诺和切实的眼前利益。高考对于日常生活能力的扼杀,或许是其最为严重的负效应。有关高考的其他弊病只不过是这个本质问题的衍生和变异而已。

  罗伟章由文学杂志进入文坛,这在传统文学观念看来是正经的科班出身;题材上,他因“底层写作”而声名远播,因而写作中的现实主义素质毋庸置疑。《磨尖掐尖》很好地体现了这两方面因素所代表的艺术水准和生活基础:几年的中学教师经历让他写起校园生活来真实可感,而文学杂志的打磨让他对于叙述弹性的把握也颇具经验。因而,在对高考的各种纪实性反思颇为多维和丰富中,《磨尖掐尖》依然实现了一部优秀现实主义长篇小说的意义与价值。

  《磨尖掐尖》出版的时候,正值考霸张非在网络和各大媒体广受关注的时候。现实事件与小说如此的呼应和对照,并不偶然。而《磨尖掐尖》的意义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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