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苦难的记忆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12日08:41 南方日报

  文/张弘

  在有关中国历史的阅读中,我每每产生这样的感觉:除了极少数让人向往的时代之外,作为平民百姓的人往往是活在苦难的阴影中,除了战乱、自然灾害、天降横祸之外,更有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专制思想统治下的无所遁形。中国思想史上伟大的先贤老子数千年前即已窥破这一点,因此,他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概括,一语道破王权专制下百姓的命运。在绝大多数时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才是平民真实的生活写照。他们处于社会的底层,长期为王权所代表的国家权力和地方官吏为代表的区域权力所欺压,在思想上,又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为核心、以三纲五常维持王权统治的儒家思想所控制,故而对自身悲惨命运的根源浑然不觉。

  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在俄罗斯作家那里,苦难成为了他们的文化资源,成就了俄罗斯文学的伟大传统,并且在妥斯陀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索尔仁尼琴那里得到了传承和发扬。帕斯捷尔纳克以诗歌和《日瓦戈医生》对黑暗进行控诉,而索尔仁尼琴则在《古拉格群岛》对极权主义所酿就的人性扭曲进行有力抨击。而在中国,苦难被刻意掩盖,仿佛和今人相隔遥远。在我看来,苦难只有从记忆中被唤醒,得到深刻和全面的展示之后,它的意义才能被完全认识,在此基础之上,我们可以对苦难形成的原因进行探究,对那些始作俑者进行抨击和批判,同时在制度和法律的层面进行规范,防止苦难的再次发生。然而,对于今天的中国人而言,面对真实的苦难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心理承受能力,个中原因在于,从来没有一个民族,像中国人那样多灾多难,从来没有一个民族,苦难的深度有中国人这样深重,即便是穷尽世界上所有的语言,也难以将它准确描述。

  因为苦难在今天的不可言说,人们于是选择了逃避、疏远和淡漠,仿佛它从未存在。然而,总有一些人类灵魂的拷问者,不甘于在沉默中被迫遗忘,不畏于暴力和强权。杨显惠就是一个苦难的聒噪者,显然,他有意要把沉积在历史深处沉重而黑暗的一面展示出来,让今人知晓中国有夹边沟,发生在这里的惨烈事件远甚于古拉格,而《定西孤儿院纪事》则是所谓“三年困难时期”中发生在甘肃定西地区几个孤儿院的故事。本书被定义为小说,然而,通读全书之后我可以断定,就一般意义上小说所惯用的虚构而言,本书更多的是体现在技巧上而不是作品所描述的事实本身。在我看来,在中国所发生的很多事件,比历史上最精彩的小说更具传奇性、冲突性,更匪夷所思,它比作家穷尽自己的想象力所构思出来的故事更惊心动魄。在杨显惠的这部作品中,对于饥饿的描述虽然让人动容,但总有隔靴搔痒的感觉,难以让阅读者感同身受,对于死亡太多之后的麻木和平淡虽然让人感觉惨烈,但就事实本身而言,作者的描述仍力有不逮。即便如此,作者的努力也足以让今天的人们震惊了。而杨显惠挖掘历史苦难的写作姿态,在今天尤为难得。

  《定西孤儿院纪事》杨显惠著 花城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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