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变形

　　早报特派记者俞懿晗发自底特律

　　 【变形1】从汽车中心到体育娱乐中心？

　　全美很少有市长的日子比科瓦梅·基尔帕特里克更难过。

　　2001年接手市政府时，他面对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21000人的臃肿政府团队服务着90万市民（而且市民还在不断流失），政府职员的工作方式陈旧而死气沉沉，雇员们竟然还过着远离电子系统，用索引卡储存信息的日子。

　　最令人生畏的就是滚雪球般膨胀的市政赤字。基尔帕特里克出任市长的第三年（2004年），赤字达到1.55亿美元的历史最高水平，很多批评者说，照此发展，底特律2005年的赤字将高达3亿美元，这座城市将彻底破产，沦为等待救济的“难民城”。

　　基尔帕特里克采取了一系列艰难但必要的行动。他对政府结构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给各个系统更新换代，同时削减大批员工，留下的也不得不接受减薪；和工会达成协议，共同分担债台高筑的养老金；取消了近一半市府合同；甚至关闭了几处消防站和警察局。还有一些更无奈的举动：24小时的公共汽车服务不得不宣告结束，市民被告知市府对固体垃圾处理也要收税。

　　消除赤字成了基尔帕特里克第一任期的工作中心。2006财政年度结束时，底特律政府宣布赤字减少到20万美元。“到2008年6月30日，我们就会完全消除赤字。”底特律市长办公室新闻官詹姆斯·坎宁（JamesCan－ning）告诉早报记者。

　　解决了钱的问题，基尔帕特里克的下一个目标是让市区重新恢复“人气”。提高就业率、重建市区，这些都是当务之急。就在今年8月，底特律刚被美国《体育新闻》杂志评为全美最佳运动城市。听起来很怪？坎宁对此不以为然：“城市必须转型，汽车工业很重要，但它不应该再成为底特律的面包黄油。”

　　东方早报：近几年人们总听说有关底特律的负面新闻，汽车业滑坡导致这里变成空城，巨额赤字等等……

　　坎宁：汽车工业的困境当然会影响到市政府的税收。我们目前的税收主要有几大块组成：地产税、个人所得税、赌场税、州政府的收入分配、公用事业税。自1996年赌场开张后，赌场税真的帮了很大忙。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搬回市区。比如我们身处的市中心，经常会举办各种活动，包括“超级碗”橄榄球比赛。

　　很多年来，人们都在搬离市中心。不过他们现在却意识到，郊区也渐渐遇到市区遇到的问题，我们5年前遭遇的问题现在开始在这些郊区显现。经历40年的衰退，现在底特律终于开始复苏，尤其是最近的5到10年。从2005年开始，我们正经历转型期，资本世界和50年前大不相同了，我们必须向前走。

　　东方早报：现在底特律有什么新气象？

　　坎宁：20年来新建的第一个娱乐中心刚刚落成，伊利河滨经历了20亿美元的重建，也很成功。本来底特律的河滨地区到处是汽车工业的废弃工厂，现在，通用汽车帮助出资建造了一条漂亮的景观道。底特律最古老的高级酒店布克·凯迪拉克酒店本来在1980年就面临倒闭，现在已经获得投资开始重建了。河滨地区还在建一些高级住宅楼，里面有超过100万美元一套的高级公寓。换作从前，没人会愿意在底特律市中心花100万美元，不管买什么。20年前，这里什么投资都没有，现在底特律正重新吸引着投资。市中心变成了区域性枢纽。而市长去年第一次给这里的25个社区减税，今年将给另外26个社区减税。

　　东方早报：如何应对汽车工业滑坡带来的大批失业？

　　坎宁：我们没法把汽车公司的每次裁员都弥补回来。我们可以做的是帮助这些人顺利转移到另一个行业，重新开始工作。

　　过去在汽车业鼎盛的时代，底特律很多人高中毕业就直接上汽车生产线工作了，现在，一旦他们被裁，再就业的几率就很渺茫。因此我们在推动高等教育，即使你不上正式大学，我们也要让你接受专业培训，让你有能力在服务业比如医护、娱乐和酒店管理领域就业。

　　酒店业和医护将是底特律未来发展潜力最大的领域。7家新的高级酒店即将在这里陆续开张，我们要培训足够的酒店管理人员，不只是侍应生，更多的是经理。另外，现在每天有1500名护士从加拿大过来工作。我们估计4年内这个数字会达到每天3000人，医护业可能会在这里繁荣发展。另外，通用汽车在计划建汽车方面的专业技术学校。

　　东方早报：如何注重培养高科技人才？

　　坎宁：底特律目前在这方面的介入还不算很多，不过我们和专门扶植新兴IT公司的高科技园区“科技镇”和非营利组织“下一代能源”有合作，和怀恩大学也在紧密合作，鼓励人们在这里创业。

　　东方早报：在帮助城市重建的过程中，政府和汽车“三巨头”有互动吗？

　　坎宁：我认为汽车工业真的想尽力减少我们的压力。通用汽车不仅买下市中心的文艺复兴中心（通用总部所在地），而且出了很多钱帮助重建河滨区域。我们认为通用不仅是在这里办公的跨国汽车公司，更是市政府的合作伙伴，他们也在想办法帮助城市渡过难关。

　　东方早报：现在底特律重点发展什么新产业？有明确的转型方向吗？

　　坎宁：除了医疗护理和酒店管理，娱乐业也是重点。我们特别为此设立了电影办公室。最近5年来有3到4部主流影片在这里拍摄，包括《变形金刚》和《四兄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底特律拥有独特的建筑。密歇根州也成立了相应的办公室，帮助电影拍摄者申请减税。我们还不是多伦多，但正在朝这方面发展。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放弃汽车产业，底特律要在经济上获得全面的发展。

　　东方早报：有人说底特律“汽车心脏”的地位正在下滑，影响力也不如从前，您怎么看？

　　坎宁：不管人们怎么说，我们都认为底特律是全球汽车中心。汽车工业在转型，正开发清洁能源。同样城市也需要转型。我们必须拥抱这些变化，走在变化的前面。汽车工业很重要，但不应该再是我们的面包黄油。如果不懂得超越这些继续前进，我们的城市就会消亡。为了整个地区的发展，底特律必须变得强大。

　　◇提问

　　底特律如何帮助市民再就业？

　　早报特派记者俞懿晗发自底特律一份今年上半年的调查显示，底特律人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找不到工作”。汽车公司的裁员给城市带来大批下岗者，矛盾积聚则会带来潜在的安全威胁。底特律市就业发展主管辛西亚·贝尔和她的团队怎么解决这一棘手问题？

　　辛西亚·贝尔说：“应对汽车业的转型，我们提供的服务也在转变。就业中心的工作人员会评估求职者的技能，以及他们的技能和目标岗位有多大差距，然后从正确的方向引导他们接受培训，以便未来能找到技术含量更高、发展空间更大的工作。”

　　她打比方说，某个人来就业中心求助，就要首先给他或她作测试，评估此人的技能是不是已经达到标准，如果够格，正好也有适合他或她的工作，那就可以边上岗边继续培训；如果还不够，需要培训，就向他或她推荐。就业中心和各种培训机构和提供就业岗位的公司组织共同合作，再就业者的第一份工作可能是基础、实习性质的，但就业中心有追踪体制，要确保每个人的工作都向更高层次发展。也就是说，就业中心不仅提供培训和工作机会，更重要的是向就业者提供真正的职业。“当然，也会有很多人急需养家糊口的岗位。我们会在其中寻求平衡。”她说。

　　现在底特律有两个就业中心，一个是医护领域的，现在护理人员在全美都很紧缺。另一个就业中心主要负责酒店管理和零售业，此外我们还有一个培训药剂师的基地，在那里，一个收银员也能变成优秀药剂师。

　　 【变形2】从制造业中心到全球汽车业“大脑”？

　　【变形3】从汽车巨头到主人翁？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离开这里，我们的根在这儿。”望着窗外湛蓝的伊利河水，通用汽车总部负责对外交流的总经理艾德·G.施奈德（EddG.Snyder）缓缓地说。

　　通用总部所在地文艺复兴中心，是底特律市风景最美的地方。这个由五栋大楼组成的漂亮的楼宇群就矗立在伊利河畔，与北部的加拿大城市温莎隔河相望，在地图上更是底特律市的地标建筑。在汽车“三巨头”里，通用是唯一将总部设在底特律市中心的公司———他们的总部大楼和市政大厦等行政机构仅相隔一个街区。

　　事实上，当通用在2000年决定将总部搬入文艺复兴中心时，这个决定就被认为是通用“与城市生死与共”的表示。从近年来通用在附近河滨区巨资修建的公共基础设施来看，这个海外汽车销售量远高于国内的汽车公司，确实把底特律当成了自己的家园。而文艺复兴中心本身因为囊括汽车展示、娱乐休闲设施和各种特色餐厅服务，成为底特律市区人气最旺的场所。

　　在和早报记者见面前，通用汽车主管全球公共政策和政府关系的副总裁罗德里克·吉勒姆（Rod－erickDGillum）刚在上海参加了“跨国公司与中国环境保护”高层论坛，使上海人对通用汽车的“六大公司环境政策”和“环境责任经济联盟”有了一定的了解。

　　东方早报：为什么通用决定把总部设在底特律市中心，而不是像福特、克莱斯勒那样设在小镇上？

　　吉勒姆：通用汽车是全球企业，我们在世界很多地方有公司，这里则是全球总部。你可以看到，这儿是市中心，大楼就在河畔，办公环境很好。我想这是通用汽车对城市和员工所承担的一种义务。

　　我们的汽车研发中心在距离市区20分钟车程的沃伦区，那里聚集着我们所有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以及部分生产环节的员工。两个地点相隔不远，来往也很方便。

　　通用汽车的生产基地主要分布在美国中西部，在东、西海岸我们没有生产点。另外，在底特律市我们还有个重要的汽车装配基地，Hamtramck工厂，就在文艺复兴中心以东10分钟车程的地方。那里几乎是座城中之城，专门装配凯迪拉克和别克，可以直接运往美国其他地区，或者通过海运输送到国外。

　　东方早报：前两天有消息说，汽车“三巨头”的销售量都在下降？

　　吉勒姆：我们此前也关闭了美国一些工厂。“三巨头”都面临同样的问题，实际上美国几乎所有汽车生产商的销售量都在下滑。这说明汽车市场不如过去那么好了，这是美国整体经济的反映。

　　此外，我们在裁员方面其实很谨慎，如果不得已要裁员，我们会向员工提供其他工作岗位。去年，我们还向员工提供了另一种退休补助金的选择。在通用工作30年以上的工人，如提前退休将获得3.5万美元，同时保留退休福利和退休金。

　　东方早报：销售份额为何减少？

　　吉勒姆：首先，我们有“遗留成本（LegacyCost）”。通用有大量退休员工，如今一个员工工作，就有三个人闲置在家。他们还有医疗开支。这方面的负担确实很沉重。

　　另一个原因是来自外部的竞争很激烈。这个国家的市场非常开放，对竞争者来说很方便进入。其实通用制造汽车的总量比过去任何时间都多，但市场份额却不见增加，那是因为竞争者太多，竞争压力太大。日本人很少开进口车，所以他们几乎没有外来竞争者。在中国，竞争者也相对少些。但在美国，如果你想买车，有330个牌子可以选择。我们必须在生产决策上非常智慧，尽量生产多元化的汽车以满足不同市场的需求。

　　东方早报：通用如何大力投资新技术的研发？

　　吉勒姆：新科技的研发正愈来愈重要。混合动力、电动车……我们对各种动能的机械研究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我们对通用在研发方面的领先地位和丰硕成果很满意。这也能为我们带来工作岗位的增加。每家汽车生产商都对未来应用的新技术进行投资。正如我此前所说，竞争激烈的程度简直超级高。

　　毫无疑问，通用汽车的销售总量仍在增长，而且比过去任何时候卖得更好。我们在海外的销售量已经超过美国本土，在亚洲的增长特别快。在世界每个地区我们都有自己的工程团队和设计团队。

　　东方早报：很多人把底特律的衰落归结为“三巨头”情况不佳。

　　吉勒姆：我认为有几个原因。“三巨头”的主要供应商都在市区，于是当我们在本土的份额下降后，就会影响供应商，产生连锁反应。所以我们要增加市场占有率，包括美国的市场占有率。要拯救城市，我们得在全球卖更多的车。我们要设计出最合适的车型，设定最合理的价格，给购买者提供最佳选择。

　　底特律地区商会贸易开发副总裁约翰·W.卡罗是个中国通，他的名片有一面印着中文。和记者聊天不一会儿，卡罗就开玩笑说，越来越多在底特律的中国人都回国了。“知道吗？他们都自称‘海龟’。”卡罗乐呵呵地说。

　　工作岗位大量向亚洲转移，是不是进一步印证了底特律汽车工业的衰落？卡罗对此正色说，美国汽车“三巨头”———福特、通用、克莱斯勒在北美市场表现不佳是有“历史原因”的。“他们成立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承受着庞大的退休金负担。打个比方，通用每生产一辆汽车要1500美元，其中一部分就是退休金。而丰田、本田这些在美国立足不久的汽车公司就不需要那么多成本，他们的员工都还年轻。

　　这个理论正解释了为何以通用为代表的美国老牌汽车公司在海外的业务往往比国内发展得好。“他们不得不寻找新的市场。”卡罗说。不过卡罗的工作却不是帮助美国企业寻找海外市场，而是把外国企业带入底特律。

　　从事国际商务20年的卡罗，有10年在和中国的公司打交道。他告诉记者，目前已有35家中国公司在底特律设立分公司，主要都是从事汽车技术研发和销售。

　　在卡罗看来，越来越多中国汽车制造商希望在底特律开设研发中心，因为“他们想成为全球化企业”。“唯一让我们担心的是中美贸易的大环境。什么中美贸易不公平，那都是政客说的话。我们很担心那会对双方的商界造成负面影响。”卡罗说。

　　东方早报：有人说亚洲市场的兴起将撼动底特律全球汽车研发中心的地位？

　　卡罗：目前还没有这个迹象。研发中心并没有从底特律流向中国。各大公司在中国设研发中心是因为他们需要为中国市场配备专门的研发队伍，这是一种业务拓展，而不意味着美国的研发中心就消亡了。这里还是很多汽车公司全球研发总部所在地。丰田汽车正在底特律建造一个庞大的研发中心，现代汽车的生产基地在阿拉巴马（美国南部城市），但他们北美的研发总部却设在底特律。东方早报：是什么吸引了他们？

　　卡罗：毋庸置疑，这里有技术人才，底特律是全球汽车市场的中心，也就是说这里做出的决策可以牵动全球汽车市场，福特、通用、克莱斯勒这汽车“三巨头”以及众多汽车供应商的影响巨大。在北美排名前150位的汽车供应商里，60％的总部设在底特律。

　　东方早报：您认为底特律仍是全球汽车业的中心？

　　卡罗：是的，我们仍然处在中心地位，但不再是制造业中心，因为制造业正向低收入地区转移。但底特律还是全球汽车业的“大脑”。举个例子，有家法国公司两年前想来底特律开设办公室，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儿办公，回答是，因为想拓展中国市场。我当时不理解。原来“三巨头”正大举向上海市场进军，北美主要汽车供应商也随他们进驻中国，这家公司主要向汽车供应商出售自动仪器系统，如果法国公司想在中国做生意，他就必须和底特律的决策者打交道，这样才能有机会参与汽车供应商在中国的项目。一年后我见到这家公司老总，他说公司的发展速度比预计的还要好，因为他现在能抓住这里决策者的动向。

　　另外，底特律现在仍然是汽车生产中心，这里制造的汽车比美国任何州的总量都多，和过去不同的是，汽车制造所需的雇员逐渐减少，机械化程度增强，工作效率反而提高。据我所知，中国汽车制造业的岗位也在减少。

　　东方早报：可行业整体下滑会不会令底特律赤字严重，加重失业危机？

　　卡罗：纽约十几年前也有过赤字，这是每个城市不可避免的问题。美国人富有以后就会搬出城市，留下穷人住在城中心。这和伦敦、巴黎不同，因为中心城区的教育体系不够好，人们都会转向教育质量高的社区。1950年底特律有200万人口，现在（2007年）底特律人口只有不到90万人，减少了一半不止，但我们仍然有个为200万人服务的庞大公务员团队，市政府当然不堪重负。前几年底特律的税收不断上升，公共服务质量下降，听起来很吓人，但这是发生在美国很多城市的问题。底特律在晚上简直是空城，这就像是恶性循环。另外就是种族隔离的问题，黑人、白人从不混居，这有很长历史，很难解决，现在底特律中心城区的居民80％以上是黑人。虽然汽车公司的缴税减少也是个问题，但主要症结还是在居民不断搬出城区。

　　东方早报：底特律要维持世界汽车中心的地位，需要应对什么挑战？

　　卡罗：底特律面临的挑战在于全球汽车业的环境正发生变化。底特律过去以汽车制造出名，我们曾垄断了整个市场，但现在不同了，制造业开始分散，开始转移到美国南部，甚至墨西哥。同时制造业岗位开始急剧减少。现在大底特律区的定位也在经历重新调整，我们仍是汽车研发中心，这里将是个聚集顶尖工程师的高新科技区。而底特律市的问题在于如何重新培训工人，让他们懂得运用现有先进科技。

　　东方早报：所谓“底特律地区商会”，这个地区是什么概念？

　　卡罗：事实上，我们所说的“底特律”不是一座单纯的城市，而是一个大的区域概念。这个地区有6657平方英里，10个县，275个城镇。这是根据约定俗成的认识加上经济意义所形成的地区，不是按照行政划分的，这10个县过去都是从底特律的郊区开始发展的，没有特定的政府机构来管辖。底特律市长只管辖底特律城。这些县并没有什么委员会来统筹，大家都在自愿基础上合作。我们帮助大底特律区发展商务项目，他们则向我们提供年费。底特律地区商会有20％的收入从这些城镇来，80％来自私人企业。如果有其他县市愿意加入大底特律区，我们会视情况而定，北部原来有个城镇就提出加入，我们考虑后认为不适合，因为他们从历史上看不能算底特律地区的一部分。

　　东方早报：您对上海和中国长江三角洲地区汽车业发展有什么建议？

　　卡罗：中国汽车制造业绝对在增长。但如果我是生产商，我不会选上海，而会去无锡、南京，那里的制造成本更便宜。我觉得上海更像纽约，是全国金融贸易中心，应提供生产性服务。上海汽车业和开发区的官员常来底特律取经。老实说我认为上海不可能成为汽车制造中心，因为成本太昂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