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益先生

　　□黄国钦

　　这虽然是一篇小文，却在我的心里，酝酿了不止一年。

　　认识陈四益先生，是在《同舟共济》。这份杂志之所以有口皆碑，是因为那里面的大家文章，令人醍醐灌顶。我就是在每期封二的“漫画漫话”，见识四益先生的剔骨之笔。

　　四益先生是去年五月作为《郭启宏文集》序文的作者，抵莅潮州参加文集研讨会的。在汕头机场的出口，郭先生平淡地介绍我们俩相识。

　　我一时不知道眼前这个一团和气的慈祥长者，就是倾倒国内无数读者、令很多读书人反复品读其文章的杂文泰斗。

　　四益先生是个寡言的人。但是，在饭桌上，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句经典，令人过耳不忘；他认认真真、一板一眼说话的语调，却又有出奇的吊人胃口的效果，总是让人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句精彩的“台词”。

　　四益先生每天早早地起床，他在那些居民与农民混杂的巷陌穿行，然后买一些李子、杨桃，高高兴兴地回来。他一边举着手中这些陌生的水果，一边学着潮州农民谐趣的口音。这样不睡懒觉、温情脉脉、敦厚和睦的杂文大家，真是绝无仅有。

　　四益先生的笑，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每次与他吃饭，他都会接到孙子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这时候四益先生就会童心大发，与他的孙子一样，奶声奶气地说话。这个时候，我也常常无声地端详着四益先生，觉得人类心灵深处那块最柔软、最纯洁、最需要抚慰的地方，被这种天真无邪的笑声打动了、感染了。

　　四益先生送给我一本书《臆说前辈》，那些天，我就一直翻着这本书，《怀师》、《关于刘大杰先生》、《应付批斗》、《传纲之死》、《黄文几先生》、《朱东润先生》、《记忆中的赵景深先生》、《公今度》、《吴剑岚先生》、《王运熙先生》、《刘季高先生》……复旦大学的这些老先生，就在四益先生生动的笔下，向我们款款地走来。但是，在四益先生的笔下，这些在“文革”中历经劫难的先生，他们的从容和淡定、他们的隐忍和退让，就是一曲曲令人扼腕的人生悲歌了。

　　我和四益先生，曾经一道呆在迎宾馆的房间里，傍晚的阳光依然明亮地照进来，我们就在窗下的茶几旁，默默无言地对坐着。默默，是一种心语，一种境界，一种世事洞明的交流和感受。

　　在潮州，我和四益先生就是这么相处了几天，从此，他却像我生命中的一位仁者，让我常常地想起了他。

　　图：

　　陈四益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