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剪刀

　　母 爱

　　杨朝明

　　母亲从乡下带进城里，又一直不肯释手的，是一把剪刀。那是一把年代久远，由乡间铁匠手工打制，表面粗糙、锋口犀利的老式大剪刀。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乡下，家家户户都用这样的剪刀。我清楚记得，我们家，一直有两把这样的剪刀。一把，是母亲平常裁剪衣物用的；一把，被母亲藏在箱子底，像宝贝似的。我曾多次在家里的箱子中，看见过母亲从来不用，又一直舍不得丢弃的旧剪刀。

　　许多年过去了，我没有问过母亲其中的原委，母亲也不曾主动告诉过我。

　　记得那天，楼下有人高声叫着“收废品”，我就和母亲商量，将她那把没有什么用途的老式大剪刀，与其他废品一起卖掉如何？没想到，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

　　我一下急了，对她说：“你看它锈迹斑斑，现在根本又派不上用场，纯粹是废铁一块，还留着干什么？”

　　母亲沉默，没有急于同我争辩，良久，她才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起了一件事。

　　原来，在上世纪70年代，我们所在山村的妇女分娩生孩子，都是在家里进行的。在我出生那天，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母亲突然反应激烈，父亲吓坏了，赶忙奔命似地翻山越岭，到8里外去请有经验的接生婆。可是时间太晚了，接生婆还没有赶到，一个天真淘气的小生命就急不可待地窜出了母腹。邻居刘大婶在情急之下，抓起一把老式大剪刀，用开水烫了一下，当即就剪断了连接我和母亲的脐带。我平安来到了这个世上，母亲却因此受到了感染。

　　之后，父亲不得不将母亲送到20多里外的乡卫生院治疗。母亲一边忍着病痛，一边给我喂奶，煎熬了大半年时间，才痊愈下床。回家以后，母亲收好剪刀，把它藏到了箱子的最底层。

　　听到这些，我已情不自禁，泪眼婆娑。

　　我向母亲提出了一个请求：从现在开始，由我来收藏这把剪刀。

　　我想，它真的不是一块废铁，即使找遍整个世界，也找不到一杆秤，可以称出这把剪刀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