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人生

　　刘佳每走一步，身子都需这样倾斜。

　　为了筹集上研究生的费用，刘佳暑假里仍在办家教培训班。

　　本报驻张家口记者 李彦宏 /文图

　　◎引子

　　出生在张家口坝上一个贫困的小山村，14岁那年不幸股骨头骨折落下终身残疾。贫困加残疾，这就是刘佳人生的底色！然而，他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并且大学五年和硕士研究生两年，所有的学费、生活费，不但没有让家里负担一分钱，他还用做家教挣来的钱帮父母偿还了债务、购置了农机。目前，刘佳又顺利地考取了博士研究生。那么，这些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他身上又有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1 腿断了残疾了，吃下20多片止疼药

　　8月13日，张家口市沽源县，主人公刘佳向记者走来。

　　刘佳左腿要比右腿短一些，左腿着地时，身体也得顺着倾斜。行走时，整个人看上去“一颠一颠”的。

　　左腿残疾并非先天的，一切都源于刘佳14岁时的一次意外。

　　当时刘佳刚刚上初一，体育课上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就是这一跤使刘佳股骨头骨折，由于股骨头骨折本身矫正的难度就比较大，加上当时县级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有限，使得刘佳后来落下了残疾。

　　“腿断了，我完了。”刘佳说，14岁时他躺在沽源县医院的病床上，心里极度失望。

　　受伤处疼得厉害，医生给刘佳开了20多片止疼药，叮嘱其疼痛难忍时可以服一片，药片就放在了刘佳的床头。由于县医院停电，住院后迟迟难以开始手术，在一次父母都离开病房的空当，被失望笼罩着的刘佳悄悄地把所有止疼药片全都喝了下去……

　　“可喝完药就后悔了。”当父母再次回到病房，看到他们劳累的身影，刘佳开始感到，如果自己死了，父母该会多伤心。结果是，刘佳把自己喝药的事儿告诉了父母，经过抢救刘佳脱离生命危险。

　　手术出院后3个多月了，刘佳感到自己的左腿老是使不上劲儿；6个多月了，刘佳还是离不开拐杖；从那个时候，刘佳以及家人知道，他的腿残疾了。

　　2 高考成绩优异却因身体残疾遭拒

　　1996年，刘佳初中毕业了，他还想继续上高中、考大学，可是由于家里穷，姑姑已经为刘佳联系好了到北京一家民工子弟学校教书。在与刘佳的交锋中，姑姑说：“腿都成了这样了，还念什么书，家里也没钱。”

　　至今，刘佳仍清楚地记得姑姑当时说过的话。但是，不论姑姑怎样劝说，刘佳还是坚持要上高中，最后父亲只好答应了。

　　家里拿不出上高中的学费，刘佳的四叔与当地高中的校领导认识，帮忙说了说，学校答应可以先让刘佳上，学费可以先缓缓。刘佳说，三年的高中，几乎都是第二学期交第一学期的学费，就这样艰难地熬了过来。

　　1999年夏，高考结束后，刘佳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长春一家本科院校，全家人都十分高兴，刘佳自己更是兴奋不已。

　　但是，打击却接踵而至。

　　“你的左右下肢不等长，体检不过关，不予录取……”因为身体的残疾，刘佳被这所大学拒之门外，盼望已久的大学和他失之交臂。如今回想起来，刘佳说，当时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上不成大学，刘佳还没有死心，后来，有的亲戚帮忙打听，得知医学类院校可能在对肢体残疾的学生录取政策上比较宽松。于是，一个远房亲戚专门询问了当时的张家口医学院(现与其他两所院校合并为河北北方学院)，在确认了该学校能够录取类似刘佳这样的学生后，刘佳决定补习。

　　2000年，刘佳的高考成绩(549分)比当时的重点院校分数线高出了9分，成绩很理想，可担心再被拒绝录取，刘佳只填报了一个志愿———张家口医学院。

　　3 做家教供自己上了5年大学

　　2000年，当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发到刘佳手中后，7000元的入学费用难住了一家人。父亲出去奔波了两天，一共借回来1100元钱。后来，通过助学贷款，刘佳才得以踏进了大学的校门。

　　交完学校所有的费用，刘佳的生活费仅剩下了100多元。刘佳说，从开学后到国庆放假前，整整一个月他没有吃过一次早点，晚饭没有吃过一次菜，午饭买的菜也是最便宜的。

　　国庆回家，父亲给了刘佳300元钱的生活费，而这是刘佳大学5年中，除开学报名费之外，唯一一次向家里要钱。

　　国庆返回学校后，刘佳便开始做家教。第一个家教是15元钱两个小时，教英语，每周上两次课。刘佳与学生家长事先谈好了，家教费每周结清。刘佳说，当时就很坦诚地与学生家长讲，他需要这些钱来生活，“不付给我钱，我就没饭吃了。”那位学生家长听到后，感动之余爽快地答应了。

　　由于家教做得好，第一个家教的学生成绩提高很快，这个学生的家长很快又给他介绍了新的学生，大学一年级的第二个学期时，刘佳每周已经有四份家教了。

　　而后来，找刘佳做家教的学生家长越来越多，忙不过来，刘佳办起了培训班。寒暑假，当其他同学都各自回家的时候，刘佳在校外租了一间简陋的房子居住，再找一个宽敞的地方搞自己的培训班。刘佳说，大学期间，最多的时候，他一个月就能挣2000元钱。

　　大学毕业时，刘佳不仅还清了学校所有的学费，还补贴家用2000多元。最后，刘佳算了算，大学5年，所有的学费、生活费，刘佳没有让家里负担一分钱。

　　做家教并没有使刘佳荒废学业，学校每学年的奖学金刘佳都能拿到。

　　4 硕士研究生提前毕业考取博士

　　“老师，能不能告诉我，如果录取我的话，是公费还是自费？”2005年4月，大学毕业后，刘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考了昆明医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在复试中，刘佳直截了当地问考评人员。

　　“这个现在我们还定不了。”考评人员说。

　　“老师，如果要是自费录取我的话，我希望把这个名额让给别的同学，因为我根本读不起。”刘佳依然直截了当。

　　复试中，刘佳告诉了考评人员自己的家庭很贫困，又讲，自己是如何读完5年大学的，所有的考评人员都感动了。他们难以置信，这样的一个残疾孩子竟能如此自立自强。

　　当年5月，如刘佳所愿，他顺利地被昆明医学院公费硕士研究生录取。

　　“他特别上进，很用功，为了做实验方便，他搬到了所里住，晚上也做实验。”在对昆明医学院神经科学研究所的电话采访中，记者得知，刘佳在研究所所搞的分子技术研究中，建立了两项科研技术，使研究所的相关科研技术更趋成熟稳定。他还先后在国内核心期刊发表论文12篇，在国外发表3篇，而按照规定在国内核心期刊发表两篇论文便可以提前一年研究生毕业。

　　刘佳的第二导师、昆明医学院的教授李力燕说，刘佳自强不息的精神特别感动人，他十分能吃苦，而且认真负责，学院的神经科研所破例让他来单独负责分子实验室的工作。“让学生来负责实验室的工作，这在昆明医学院还是头一例。”李教授说。

　　今年，刘佳顺利地提前一年研究生毕业，也同样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考上了昆明医学院的公费博士研究生。

　　贫困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刘佳，在两年读研期间，这依然是刘佳需要克服的，做家教，成了刘佳的看家本事。刘佳说，由于昆明的家教费用很高，因此，他的收入也比较可观，两年他一共挣了四万多元钱，其中贴补家用有三万多元，给家里买了一台拖拉机，一台耕地犁，替父母还了一些债务，剩下的钱用于自己的生活。

　　上博士研究生，每个月刘佳能拿到400元钱的生活补助，之外他还被聘任分子实验室的办公室主任，每个月能拿到1000元钱的薪酬。至少，现在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问题了。刘佳说，他现在感觉要轻松许多，他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而当这个时候，刘佳的心里很多次都在思考这两个问题……

　　“家里条件好一点，我是否能更优秀？”“如果我不残疾，我是否比现在优秀？”

　　刘佳说，如果没有贫困，如果没有残疾，他或许不会承受那么多的苦难，但却不会像今天一样成熟，也难以像今天一样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