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1947]韩世昌:我们俘虏了敌人一个营

　　▲年轻时的韩世昌

　　▲解放后的韩世昌

　　本报记者高利锋 实习生时小杰 文/图

　　■人物

　　韩世昌

　　1928年生于任丘，1944年入党，1946年参军，入伍后很快被编入冀中军区独七旅19团2营6连1排1班。参加解放石家庄战役之前，一直跟随部队在沧州、保定和石家庄周边地区作战，之后还经历了解放张家口、解放天津和抗美援朝。1952年12月到第九步兵军官学校学习，三年毕业后分配到该校当学院队指导员，1969年又被分配到太原市北城武装部当政委，1985年离休后回到石家庄。

　　如今，已近80岁的韩世昌老人仍然保持着军人的干练和硬朗。

　　8月10日上午，记者在位于胜利大街的军区干休所见到韩世昌老人时，他刚从外面遛弯回来。“赶紧进来，坐下歇会儿。”见我们来访，老人起身相迎，腰板笔直、声音洪亮，满头银发整齐地由额前梳理到脑后，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多半个门口。

　　在跟我们讲述60年前经历过的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时，老人思路清晰，表情丰富，双眼闪烁着坚毅的光芒。“那一阵子，我们整天打仗。”他手中的蒲扇停顿了一下，思路立刻回到了那个战火硝烟的年代。

　　■整整7天的阻击战

　　韩世昌老人很早就参加了革命，1944年入党，到1946年入伍参军时，年仅18岁的他已经是老家任丘的一名村干部了。那年10月，他和村里四五个小伙子一起到当时的冀中军区参军，他很快被编入冀中军区独七旅十九团二营六连一排一班。

　　参军以后，我们基本上天天在打仗。刚开始主要在沧州地区战斗，后来逐渐向廊坊方向前进。我们在攻打石家庄之前，已经拿下了霸县(现霸州)、永清，正在进攻徐水。

　　当时的情况非常复杂。听部队的领导讲，为了保全党中央的安全，我们近期一定要歼灭驻守在石家庄的敌人。可是如果我们硬攻硬打的话，攻是可以攻破的，但是我们的伤亡就大了。于是上级研究出的策略是：一面调虎离山，引蛇出洞，一面派兵去打阻击。我们当时的作战任务就是专门打阻击。

　　我们的兄弟部队围着保定昼夜攻打，国民党怕丢了保定，便命令驻守石家庄的国民党第三军出兵援助。这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于是调兵遣将，组织军队部署在清风店一线截击敌军。

　　但我们所在的独七旅并不是攻打国民第三军的救援部队，而是另一路国民党军队———我们的兄弟部队和国民党第三军交上火后，蒋介石就命令北平（现北京）的傅作义派兵增援了，于是我们独七旅被派到徐水一带阻击来自北平的傅作义援兵。

　　阻击战打得很激烈，敌人的火力特别凶猛，炮弹不断向我们飞来。每到这种时候，我们就钻进防空洞，但有时候清楚地看见洞口的树木被炮弹打得东倒西歪，有的被连根拔起。等敌人一停火，我们就冲出来打击敌人的步兵。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敌人很快就被打得退了回去。有时候一天都有几次类似的交火，但回回敌人都被我们打退了。

　　就这样，一连打了整整7天的阻击战，后来接到上级电报说，罗历戎的部队在清风店全军覆没，我们要立即赶到石家庄，准备战斗。

　　■300里马不停蹄赶到石家庄

　　国民党第三军在清风店全军覆没，让石家庄更加孤立，也为石家庄的解放铺平了道路。得到这样的喜讯和转战石家庄的命令后，韩世昌所在的独七旅立即停止了与敌人的周旋，开始火速向石家庄进发。韩世昌老人讲起那些天百余里的急行军时，神色兴奋，手里的蒲扇不停地比划着。

　　尽管当时我们刚刚经历了整整7天的阻击战，一身的疲惫，但接到命令后我们还是日夜急行军，一步不停地从徐水跑步赶往石家庄。当时我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与其他各路纵队早日汇合，集中兵力攻下石家庄。

　　在行军中，部队的领导告诉我们，之前罗历戎的部队出军增援保定，只留下一个师留下防守石家庄，而国民党为了挽救石家庄的危机，最近又把保定的一个团空运了过来，使石家庄兵力达到两万四千多人。但尽管如此，当时国民党部队已经军心涣散，趁着这个节骨眼，绝对不能错过攻城的大好时机。所以，一接到命令我们就马不停蹄地急行。

　　差不多有300里路，我们硬是一步没有停歇。刚结束了连续7天的阻击战，就是连续三天的跑步急行，而且连饭都顾不上吃，你说有多累吧！非常感动的是，这一路上我们所经过的村庄，乡亲们都热情地给我们送吃的。他们把平时吃不到的大饼和煮鸡蛋都拿出来了，一边跑，一边还追着我们给塞吃的，我们衣服的口袋里塞满了花生和大枣。部队没有停歇，战士们一边跑一边吃，绝对不敢有丝毫懈怠。

　　经过三天的跑步急行，我们终于在11月5日左右到达了石家庄。这时，更加猛烈的攻坚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敌人一个营向我们投降

　　对韩世昌老人来说，那几年他参加过的战役很多，但攻打石家庄时的元村一战，却是为数不多让他记忆深刻的一次。

　　那些细节老人至今仍描绘的十分详尽。说到精彩之处，老人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我们独七旅的进攻非常顺利，战斗开始后不久，我们就陆续攻进了外市沟、内市沟。突破这两道防线，我们班没有一个人负伤，紧接着，我们十九团被派去攻打元村。

　　元村周围有一条两丈宽、一丈深的大沟，里面没有水，沟上建有敌人的几个碉堡。那天，我们是晚上六七点钟开始攻击的，打了两个多小时就占领了大沟，放梯子攻了上去。我们攻上去以后，敌人就退到村里去了。

　　紧接着我们准备向村里发起攻击，可是我们部队进入村里后，竟然一个敌人都看不见。当时四周一片漆黑，安静得有些吓人。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有人喊了一声‘叫你们团政委来谈判’，是国民党军队，他们可能预料到结果了，想投降。于是，我们当时的营教导员金波充当团政委站了出来，敌人的一个营长带着自称是连长的人，也从前面的夜色中走出来。我们就站在教导员身后。

　　狡猾的敌人提出了投降的三个条件：对于他们死亡的士兵要给口好棺材；让我军战士不要抢他们士兵的财物；最后一个是，天明以后再缴枪。

　　我们金教导员说前两个条件我们完全答应，但第三条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因为我们心里很清楚，这第三条明摆着就是‘缓兵之计’。

　　敌人一听我们不能完全答应条件，跟着敌方营长来谈判的连长便把手枪顶上子弹说，‘不答应条件不谈啦。’而我们这边的人也随即‘哗啦’一下顶上子弹说，‘不谈就不谈，你们早就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怕你不成？’我当时也握紧了枪杆子。

　　一看这情景，敌人的营长慌了，赶忙说：‘快把子弹退出来，有话好好说嘛。’敌人一看在我们包围之中实在无计可施，只好乖乖地宣布投降。

　　当敌人宣布投降后一吹集合号，我们这才看到，好家伙，原来敌人都在房顶上，几挺重机枪、二十多挺轻机枪，还有很多步枪、手榴弹，400多名官兵。回头想想当时我们都在大街上，敌人却在房顶上，如果敌人拒不投降，真要交上火，我们还真是一时无处躲藏。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打那以后，当我们再打巷战的时候，明白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房下、房上齐头并进，上下开攻。

　　■石家庄成了第二故乡

　　在活捉了敌人一个营后，韩世昌随部队开始从元村向市区挺进，沿着市区各主要街道向敌人的核心工事火车站、大石桥展开进攻。一直到11月12日的时候，石家庄在经历了一场场的激战后宣告了解放。

　　石家庄解放后，我便随部队继续转战其他地方，打张家口、定兴、天津，直到迎来全国性的解放。

　　1952年12月，我从抗美援朝的战场被调回到石家庄的第九步兵军官学校学习时，才第二次真正走进石家庄。那时的石家庄，尽管还没有高楼大厦，但整个城市却透出了安静与祥和。

　　那时，我就觉得石家庄是我的第二个故乡。1952年开始，我在第九步兵军官学校里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学习生涯。在这三年时间里，课余时间，我都会一个人到石家庄的街头巷尾逛逛，寻找当年的记忆。军校毕业后，我留校当了学员队指导员，而四处逛的习惯一直持续到1969年被调到山西太原市任北城武装部政委。

　　但1985年一离休，我就立刻回到了石家庄。那个时候，石家庄的城市建设也和现在没办法比，人民商场只有两层楼。

　　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石家庄。我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感情，这是我战斗过的地方。我看着它一天天发展起来，高楼大厦一栋栋地盖了起来，路上的汽车也越来越多。我相信，以后的生活会一天好过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