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鸟”北飞别亦难

　　这是暑运人流中，一抹特殊的身影。平日里的留守儿童，变成“小候鸟”，从家乡飞到父母打工的城市，飞到久违的亲情中间。因为城里昂贵的生活成本，他们只能是这个城市的过客。一个假期过去了，他们又得背上小书包，带着依依不舍，踏上回乡的路。

　　这个夏末，我们走近这群“小候鸟”，又跟着他们走进车站……

　　■小候鸟徐驰

　　行李包 装满妈妈的爱

　　杭州下城区长滨路336号的门婆园一带都是三四层楼高的农民自建房。徐驰在杭州的家就在门婆园75号。徐驰的父母在这里住了三年，每个月250元的房租费。

　　这个家大约12平方米，外加一个小小的厨房。房间里放了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床头柜，一个老式的木头柜子，以及几把塑料凳子。吃饭的时候要是再摆上一张折叠桌，就没有多少活动的空间了。柜子上头有一个21英寸电视机，12岁的徐驰最喜欢双腿盘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

　　我来到徐驰家时，母亲林艳正在利索地为他整理行装。旅行包里放得最多的是衣服，每件都叠得整整齐齐。

　　书包里放的是文具，本子，徐驰从夏令营里赢回来的奖状，拍的照片。还有一个塑料袋放的是一些徐驰喜欢吃的零食，酒鬼花生、鲜汁鸡爪、旺旺小小酥……满满一大袋子。

　　最难忘 留守儿童夏令营

　　徐驰老家在江苏连云港市灌南县李集乡拐圩村，父母2001年来杭州打工。父亲徐洪流现在是一家银行的保洁员主管。母亲林艳则在杭州一家超市做服装促销员。

　　6月28日是徐驰到杭州的日子。这个日子，徐洪流和林艳盼了一年。从徐驰5岁开始，每年暑假，他都是坐七八个小时汽车到杭州，今年是第7次。虽然徐驰来的次数挺多，可是他去过的地方却只有西湖、雷峰塔、动物园这三个地方。

　　不过，今年暑假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暑假了，因为他参加了两次本报为留守儿童举办的活动。一次是登雷峰塔，他终于看到了想象了好多次的雷峰塔。

　　“上去的时候，讲解员阿姨还讲了一个白娘子与许仙的美丽传说。还有那塔里面的罗汉雕刻，真好看。”徐驰细细地回味。

　　还有一次是本报主办的“阳光候鸟体育夏令营”。那次夏令营，他收获颇丰。徐驰从一个书包里拿出一大叠本子、阿迪达斯书包、优秀营员荣誉证书、乒乓球优胜奖奖状……塞到我手上说：“你看，这些都是我夏令营上赢回来的。”他显然满足于这些奖品给他带来的自豪感。

　　最开心 20元买了块电子表

　　考虑到老家那边比杭州凉快，秋天来得也早，林艳打算再去钱江小商品市场，为儿子买想了很久的电子手表。

　　我们一起到了市场。徐驰在市场门口一家卖手表的摊位，看中了一个蓝色的电子手表，可是一问价格，要55块钱，徐驰刚刚想伸出去的手，又缓缓地收回了，拉着林艳离开了摊位。

　　儿子的懂事，让林艳又欣慰，又心疼。每次徐驰来杭，他们都会加倍地“补偿”儿子。今年夏天，考虑到杭州天气炎热，怕儿子吃不消，夫妻两个咬咬牙，花了1800多元钱搬回了一台空调。

　　兜了一圈，跑了五六家摊位，林艳终于在一家摊位买了一只20块钱的电子手表。徐驰兴奋得手舞足蹈。看到儿子满足的表情，林艳笑了。

　　临走前 妈妈眼中泛泪光

　　8月17日，徐驰回家的日子。早上7点半，徐驰看上去有点无精打采。原来他昨晚电视看到晚上12点才睡觉。“这里的电视好看，有40多个频道，老家只有2个频道，而且还是黑白的。”林艳则一直在旁沉默着。

　　这一趟回家，徐洪流特意请了一天假，送会晕车的儿子回去。为了避开高峰期，特意让儿子早点回老家。

　　因为没有搞清楚过路车的发车时间，他们早早到了1个多小时。那里已经有七八个象徐驰那样的“小候鸟”等待着回家。一个孩子依偎着爸爸，眼角挂着泪珠。身边的父亲不住地拍着他的小肩膀说：“别哭，明年暑假爸爸再去接你。”

　　10点07分，车子到了，徐洪流提着儿子的行李，帮他安排好座位。徐驰上车后，隔着玻璃窗与我们道别，林艳则倚在车门旁，轻轻地念着：“路上注意安全，明年暑假再来，一定带你去儿童公园。”10点12分，车子慢慢启动，在林艳的视线中慢慢消失。她的眼中闪着泪光。

　　■小候鸟顾家两姐妹

　　女儿懂事了 最慰妈妈心

　　“她们明天就要走了，我想陪她们回去，但车费太贵了。”8月17日傍晚，曹兰芳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神色黯然。

　　她的两个女儿顾月和顾星就要回江苏泗阳上学，下半年就要读初二了。这一走，曹兰芳只能到春节才能见到她们，“天要转冷了，她们的被子还没晒，衣服还没拿出来……”这一堆问题萦绕在曹兰芳的心中，但她回老家一趟，车费就要多支出两百元，相当于她和丈夫月收入的十分之一。

　　“我们都长大了，这些事我们会做好的，也会把奶奶照顾好的，你放心吧。”二女儿顾星蹲在妈妈膝盖旁，轻轻安慰道。曹兰芳摸着女儿的头，嘴角终于露出了微笑，孩子开始懂事了。

　　小小传达室 挤了五口人

　　10年前，丈夫顾荣兵从老家出来，在体育场路99号管起了传达室，顺便替附近居民修自行车、开锁。每逢春节，他只能独自守门。

　　2005年，曹兰芳决定带着小儿子曹阳出来，与丈夫团聚。两个女儿留在老家读书，由婆婆代为照看。她和儿子就这样住进了杭州这个10平方米的“家”。先是跟丈夫学修车，后来又找了份投递报纸的工作，手头虽然宽裕了些，但他们仍跟以前一样节约。一斤面，两人能吃上两天。平时，曹兰芳吃得最多是还是老家带来的玉米粉：“一勺能泡上很大一碗，又经济又能充饥”。

　　每年暑假，顾月和顾星会来杭州看望爸爸妈妈和弟弟，今年也不例外。两姐妹一来，10平方米传达室就要挤上5个人，屋子里就更热了。但这两个月，顾荣兵和曹兰芳是幸福的。

　　今年，一个邻居将家中的一间房子腾出来，给两姐妹暂住；一个邻居送来一只冰箱，给两姐妹存放冷饮；还有一些邻居还将家中闲置的衣服送给了两姐妹。曹兰芳只花过20元，给两个女儿各买了一件新T恤。“她们都比我高出一个头了，快到1米7了吧，我的衣服也给她们穿了，好在她们也不挑剔。”曹兰芳用手比了比自己，又比了比女儿，笑着说。

　　行李包破了 母亲密密缝

　　这顿晚餐，大家吃得快。路上，曹兰芳跟我闲聊：“虽然每天凌晨三点我就要起床送报纸，但看到孩子在身边，我就感觉不到累了。就希望他们能长点出息。”

　　希望孩子比自己强，这可能是每个打工者最朴素的愿望，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尽量为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孩子们其实也体谅爸妈的苦衷。顾月和顾星进了超市，在洗发水柜台，来回走了好几遍，反复比较，终于拿了两瓶价廉物美的洗发水。牙刷、牙膏，一样样她们都要比较很久。她们不讲牌子，只看价格哪个低一些。弟弟曹阳看中了一个漂亮的铅笔盒，但标价要17元多，曹兰芳觉得太贵了，不让买，儿子哭闹起来，两个姐姐忙着劝慰他。曹兰芳趁机将它拿了出来丢在一边。

　　最后，曹兰芳挑了三包水饺，“明天早上烧给她们吃，在我们老家吃了水饺出门，表示出门顺顺利利。”这次购物总共花了她100多元，她说，女儿来的这两个月，她和丈夫没攒下一分钱，不过下半年三个孩子的学费已预留出了。等孩子走了，他们又得省吃俭用，先要把孩子的学费攒足，他们才会安心。

　　晚上，曹兰芳给孩子把东西打了包。有只包破了，她赶紧缝了缝再用。一切出发工作就绪，大家便早早地躺下了。

　　挥手别父母 一年牵挂在杭州

　　8月18日早上5点半，记者来到顾家时，顾家两姐妹还在洗漱。

　　5点50分，我们到达了位于杭海路上的车站。但此时，开往江苏泗阳的车上已坐满了返乡的小候鸟们。顾荣兵急了，四处托老乡帮忙，无果，最后大家只得返回，等第二天早上再出发。回来的路上，顾家姐妹终于放下了凝重的的表情，露出了笑容，看得出来，她们对杭州的家还是很舍不得。

　　8月19日早上7点，顾家五口人又一次来到了汽车北站附近。8点，车辆缓缓驶来，顾荣兵拍拍女儿的肩膀，扛起一袋行李，拎着包疾步跑到车前。两姐妹一个接一个地上了车，坐在车窗边，依恋地望着父母，挥手告别。

　　车，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线，但两夫妻久久不愿离去，他们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记者手记

　　“小候鸟”仅仅只是千千万万留守儿童中的一小部分。目前中国农村留守儿童已达2000多万，更多的留守儿童因为没有进城的条件，他们甚至几年才能见上父母一面。

　　不过值得欣喜的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就学问题，越来越为杭州关注。为了让更多的外来务工人员孩子能在杭州拥有“一方课桌”，杭州充分利用现有公办教育资源，安排他们随班就读。同时，加快建设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学校，目前，全市这样的学校已经有38所。现在，全市符合条件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在杭就学人数达到12万余人，而市区90%的公立学校已经接纳了近8.5万名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就学。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孩子们不用再来回奔波，也许，让孩子们在身边读书不再是这些外来父母遥不可及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