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改气”悬念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24日09:56 南方日报

  告别“乌烟瘴气”的美好预期,被一个月内的两场“黑雨”冲淡,“油改气”能否还南头半岛一片蓝天?

  “油改气”悬念

  两个月前,还在为热电厂“油改气”项目启动、将实现“零污染”而欢呼雀跃、拍手称好;没想到两个月后,却再次陷入忧心忡忡的糟糕境地。南头半岛的老百姓总是“有时欢喜有时忧”:“油改气”项目曾让他们以为将彻底告别“乌烟瘴气”,但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接连两场“黑雨”从天而降,让他们的心又凉了半截。

  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油改气”,能还南头半岛一片蓝天吗?

  “黑雨”凶猛

  在这里生活的人说,他们的居室不敢开窗,落在窗台上的黑色污尘是带有油污的粘尘,洗都洗不掉。

  走进小南山开采区、月亮湾大道和妈湾电厂等地,好像走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飘尘飞天,天空暗浊,“灰霾”重重,眼前一片“光灰”形象。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的人们说,他们的居室不敢开窗,落在窗台上的黑色污尘不是一般的灰粒,而是带有油污的粘尘,洗都洗不掉。

  昨天上午,记者坐车经滨海大道到南山采访途中,天下起了雨,雨势忽大忽小,打在车窗上的雨滴有点混浊,但不是“黑雨”。旁边的的士司机却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黑雨'。”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每次开车到这地区的时候,都挺担心的。”

  家住南山区月亮湾小区的张先生刚买了新车不到一个月,就被突如其来的“黑雨”淋成了“斑点狗”,大雨过后,车身已被随雨而来的粉尘腐蚀,无法修复,全车必须重新喷漆。和张先生一样被“黑雨”光顾的车主还有不少,一场“黑雨”过后,从南山村出来的汽车无不花花点点,“劣迹斑斑”。

  碧榕湾管理处的保安小王晚上从外回来的时候,“黑雨”不期而遇,“晚上11时左右,我们刚从外面回来,下起了黑色的雨,身上都淋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刚淋到时皮肤还有些瘙痒。落上黑点的工作服,用洗衣粉泡了半个小时,再猛搓了半个多小时才洗掉。”

  7月20日,“黑雨”今年第一光顾南山,从晚上8时30分左右开始到晚上10时许,下一会停一会,总共下了20多分钟。月亮湾片区和前海片区成为重灾区,地面、公共座椅、阳台以及停在路边的轿车上全都落满了黑斑点,用手一摸,手掌立即变得黑乎乎。两片区的露天车辆全部覆上了的黑斑点。一位汽车维修工人对记者说,“黑雨”所夹带的粉尘是一种工业硫化物,具有腐蚀性,被“黑雨”浇过的车辆,必须马上清洗并抛光。否则,时间一长,“黑雨”腐蚀进油漆,洗车也无济于事,只能整车翻新。

  8月14日晚,“黑雨”再度光顾南山,与上一次仅隔20多天,从晚上10点半左右开始,持续了近两小时。

  谁是祸首?

  “'黑雨'之祸,热电厂难辞其咎”,很多居民把矛头齐齐指向了南山热电厂。

  这接连两场可恶的“黑雨”,谁是罪魁祸首?人们都想知道。

  敖建南也在寻找答案。作为月亮湾片区环境整治联络小组副组长,敖建南也是这一片区的老居民了。他认为,“黑雨”的罪魁祸首是附近的热电厂。附近的南山热电厂等发电厂主要靠燃烧重油来发电,重油在燃烧过程中会产生很多的黑烟粉尘积聚在烟囱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吹灰”清理。一旦吹灰,风向不对的话,粉尘就会吹到住宅区上空,碰上雨水,就会变成“黑雨”。“只要那些电厂不搬,只要它还要吹灰,'黑雨'就无法根治。”

  和敖建南一样,很多居民也把矛头齐齐指向了南山热电厂。月亮湾片区居民推开窗子都能看见的道道黑烟,成了最直接、有力的证据。与南山热电厂一路之隔的深大附中,早上国旗冉冉升起时,学生们看到的还有电厂烟囱升起的滚滚浓烟。

  在南头半岛这片小小的工业区内,集中了五个电厂和一个木材厂:南山热电厂和月亮湾电厂是火力发电厂,主要依靠燃烧重油发电,其中南山热电有四台发电机组,月亮湾有一台;妈湾电厂装备了6台机组,主要依靠燃煤发电;南山垃圾焚烧发电厂每日焚烧垃圾800顿;前湾发电厂得天独厚,享受LNG项目天然气供给,使用天然气发电;森帝木业公司虽不是发电厂,但其在木材加工过程中,燃烧边角配料所产生的污染仍饱受居民诟病。此外还有车船往复频密的码头。

  就前三大电厂而言,其排放的二氧化硫已经占南山区总排放量的92.8%,大气污染物排放量占到全市的70%。其中,南山热电装机容量占深圳市地方电厂装机容量的28%,二氧化硫排放量占了全市的23%,“黑雨”之祸,难辞其咎。一时间,南山热电厂成了众矢之的。

  搬,还是留?

  “我们也考虑过迁址,但将这样一个厂搬走的成本至少在20亿以上,代价太大了!”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南山热电厂,除了派专人向附近的居民道歉外,也积极地借助媒体作解释,事实上,他们也是一肚子苦水。

  地处深圳南山区月亮湾大道的南山热电厂,是深圳南山热电股份有限公司的下属单位。1989年,电厂破土动工,一年以后,第一台机组建成发电,十几年后的今天,南山热电厂具备了日发电量72万千瓦的发电能力。电厂副厂长甘同成见证了整个成长的过程。

  “刚刚来的时候,这里就是一片荒地,现在的很多地方就是当年填海形成的,人烟稀少,道路不通车,我还亲自用板车为厂里的工人拉过水。”经过那段被甘同成称为“头枕波涛睡觉”的日子之后,南山热电场规模逐渐扩大,机组数量和规模成型,按照深圳每年用电量1000亿度计算,南山热电厂以年发电量40亿度的能力占据了深圳地方电网输出的1/5。

  变化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末。谈到饱受批评的现状,电厂总工程师郑大雷表示很无辜。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南山热电厂周围开始出现居民楼,一栋一栋商品楼拔地而起,而已建和在建的商品楼也越来越逼近这个重污染企业。居民增多的直接效应是,学校、超市、医院等也相应地建起来。“我们只要开工,就或多或少地存在污染,这些居民买楼定居后,迅速变成投诉者,而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不会发生的。”

  郑大雷说的“以前”,是那个人烟稀少、无人定居的年代,那个时候,放眼望去,除了企业还是企业。早期的月亮湾片区,除了南山热电厂、西部电厂、月亮湾电厂、南山垃圾焚烧电厂和前湾电厂共五个电厂,还有14个印染企业。南山热电厂除了为深圳市提供用电之外,还负责印染企业的用电和热能。

  据了解,早期电厂发电,使用的能源大多是重油,这种没有经过过滤的油在燃烧后往往会在高炉内留下尘埃和杂质,就像农村做饭使用的灶炉一样,燃烧后的秸秆杂质堆久了就需要往外清理。“和简单生火做饭不同的是,清理高炉内的沉积物,需要利用鼓风机从下往上吹,通过高高的烟囱排出,这样一个过程被称作”吹灰“,可以推断的是,这些企业的存在,对当地的环境构成了严重的威胁,但由于一直没有常住居民,经济发展和环境危害的矛盾并未凸显出来。

  从解决中心城区重污染企业发展和保护生态环境矛盾的通常做法考量,搬厂迁址似乎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但郑大雷给出的答案排除了搬家的可能性:”政府曾经规划修建一条路,横跨热电厂,当时作为解决污染问题的一种方法,我们也考虑过,但在论证之后,将这样一个厂搬走的成本至少在20亿以上,这样的代价太大了!“郑大雷说,一个电厂的迁址需要重新找地皮,配置电网,重新开辟输电走廊,工程动作大,成本高。

  为何”上气不接下气“?

  气源方面的”底气不足“,导致至今改造完毕的3个机组只有一个能烧上天然气,另外两个仍旧”喝“着浓浓的重油。

  既然搬不走,那就留下来,但留下来有条件,那就是要清洁源头,这是唯一的选择。

  2005年底,深圳制定了南头半岛大气污染治理的综合方案;2006年,妈湾电厂的6台机组均配套安装了脱硫设施,每年减排二氧化硫4万吨。就在今年深圳“两会”前,深圳市长许宗衡又直接到月亮湾片区调研治污方案。

  今年5月份,南山热电厂正式启动了“油改气”工程,即用液化天然气取代原有的重油,作为电厂发电的能源。南山热电厂厂长易耀平告诉记者,重油燃料中含有1%—3%的灰分、8%—10%的残碳、0.5%—3%的硫酸等杂质,经高温燃烧后产生大量灰分和二氧化硫等污染排放物,严重影响周边的环境。而天然气燃烧后基本上不会有杂质,排出的大部分是水蒸气,因此将可实现“零污染排放”。据了解,南山热电厂现在运行的4台机组中,已改造完毕的有3台,另外一台机改造有望在今年年底完成。

  此前油改气项目启动之初,易耀平就曾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根据原每台机组每年1000吨—1500吨的二氧化硫排放量计算,4台机器全部改造完成后,每年将减少二氧化硫排放4000吨—6000吨。可是,这种乐观的预期似乎被接连两场“黑雨”给当头浇“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气不接下气,气不足啊!”甘同成无奈地说。原来,南山热电厂早在2005年就着手考虑进行“油改气”工作,但当初在大鹏液化天然气公司的一期供气单位中,南山热电厂并未被列入其中。所幸,在深圳市政府的协调运作下,作为珠三角重要的LNG供应企业,大鹏公司负责的厂外工程创造性地采用了现货采购(即零担采购)方式解决南山热电厂“油改气”项目所急需的气源。但毕竟在气源供给方面显得“底气不足”,至今改造完毕的3个机组只有一个能烧上天然气,另外两个仍旧“喝”着浓浓的重油。权宜之计下的南山热电厂,只能一边冒白烟,一边冒黑烟。

  与南山热电厂相比,前湾电厂的情况要好得多。由于是国家发改委正式批建的项目,由广东LNG接收站通过专用输气支干线可直接向前湾电厂供气,所以该电厂便没有后顾之忧,也不会出现“上气不接下气”,“饱一顿,饿一顿”。

  在敖建南看来,没有稳定的天然气源,这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因为是零担采购,有气用的时候就用天然气发电,没有气的时候又改回用重油,造成污染也是断断续续,而且更难预防。”

  1个亿换回一片蓝天?

  即使4个机组全部完成改造,要实现预期目标,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尽管采取了零担采购方式暂时化解了源头之急,但零担采购的价格要比合同定价高得多。为了改造3台机组,目前已投入资金7000万元,若第四台燃机也改造完成,预计总投入将达到1个亿。可以看到,这种权宜之计所带来的成本对企业来说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数字,即便是拿到了政府的一次性补贴。

  与此同时,零担购买LNG的高成本投入与相对低价的电价产出之间也形成了严重倒挂。企业是否能够长期维系?这是个问题。敖建南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政府成立专门的工作小组,协调各方的利益。并与国内外能源大户签订10年、20年长期的天然气供应条款,才能使得“油改气”真正落到实处,彻底解决“黑雨”问题。

  而在研究“油改气”项目过程中,市长许宗衡就一直强调,要求市发改局、贸工局、物价局等部门共同研究相关措施,出台气价与电价联动补贴相关办法,建立起长效机制。

  针对南头半岛的污染整治,市环保局要求各责任单位从工业污染源整治、扬尘控制、机动车尾气排放监管、区域环境综合整治和优化产业结构等五个方面进行综合整治。除了南山热电厂的“油改气”项目外,妈湾电厂3号机组脱硫工程已于去年6月份投入运行,1—2号工程全部完成主体建设,计划今年11月底投入运行。另外,森帝木业公司搬迁关闭事宜有关方案也已上报市政府。目前,该地区印染、电镀企业已大部分搬迁或关闭,有关南头半岛调和性生态系统的建设也已如期完成前期规划工作,预计在今年9月份可在污染企业和居民之间的重点区域施工,该系统建成后预期可降低污染企业对周围居民的大气影响。

  策划)统筹 本报记者 洪奕宜

  撰文 本报记者 洪奕宜

  见习记者 杨磊 叶明华

  摄影 本报记者 朱丹阳

  图:

  南山热电厂等发电厂主要靠燃烧重油发电,而重油在燃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黑烟粉尘。

  因为气源不足,完成改造的两个机组也未能烧上天然气。

  电厂旁边的树叶上沾满灰尘。

  “黑雨”之后留在树叶上的黑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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