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斯:写作帮助了孤傲的灵魂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28日05:44 大河网-河南日报

  

杜拉斯:写作帮助了孤傲的灵魂

  

杜拉斯:写作帮助了孤傲的灵魂
杜拉斯最后的伴侣扬说,如果杜拉斯不写作,她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疯子。

  孤独,傲慢,内在的暴力,压倒一切的欲望,渴求极端,喜欢生活在风口浪尖,这样一个女人,如果找不到与这个世界自由沟通的方式,不真正疯掉,心也会非常非常地伤残。幸亏她的出生、成长、身体和内心都在冥冥中从属于了文学,依托文学,她把一生变成一个传奇故事。她文字里的人生,每个阶段都有独异的美,像一道光,一种转瞬即逝的清新,尤其是小说《情人》中令无数人记忆的那张被时光摧残的脸,改变着人们对于美的容颜的理解。

  玛格丽特·杜拉斯写作的一生,成为亿万文学青年真正的写作教程。

  写作或者其他艺术形式,帮助了世间最孤寂、最狂傲、最不安的灵魂,他们在那里施洗,安抚自己的身心。他们在尘世间处处受伤,他们与社会生活中的不人道、与人群中的庸常和势力构成冲突。他们一开始就放弃了、或者说他们的天性让他们必须放弃一般人的生活秩序,他们居于最易撞伤的位置,得不到一般保护的位置。以世俗利益的角度看,他们的一生都在不断地丧失、丧失。如高更、梵高、王尔德以及这里所讲的杜拉斯。

  无论杜拉斯身上有多少问题,恐怕谁都无法否认她是20世纪后半叶法国最奇特的女作家。她的情人,她的湄公河,她的黑暗,她的暴力,她的空茫,她写作的一生,她建立在身世之上的传奇——一个殖民地的孩子,长大后,离经叛道,不可一世,冲进一切非常规的生活里充当主角。从少女时代起,她就欣赏这个传奇,等待这个传奇,觉得自己是在承担一种命运。

  杜拉斯是那种生命感很强、抗摧毁的能力也很强的作家,和天才男人的工作方式、爱的方式比较相似,乃至更甚。属于女作家中非常历险、极端、酷烈的那一种,与思想型、阴郁型的作家伍尔芙相比,她的一生可谓太放纵了。扬曾这样总结杜拉斯:“您之所以死,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看得太多;喝得太多;抽得太多;爱得太多,您做了太多爱的尝试,希望得到全部的爱。”杜拉斯把所有的伤害变成传奇素材,她习惯混乱的局面如同习惯孤独,动荡和摧毁性的生活刺激她去写作,在写作中收拾自己的心情,她说,“所有写出来的东西都是真实的,现实生活中没有任何东西是真实的。”杜拉斯改写着我们头脑中的一切概念。她的一生很像她一部作品的名字——《摧毁吧,她说》。

  这个在人类常规生活中无根可扎的女子,无视道德和规则,甚至迷恋罪感,她在晚年的《写作》中总结道:任何道德都是教出来的,作家的道德,就是保持自己的本色。

  杜拉斯的写作理论,都是从她的身体里,从她写作的漫漫长夜里生长出来的。我想,那些激烈的话也可称为理论,是一种更具活力或杀伤力的理论。

  杜拉斯是一个彻底本色的作家。对于这本色,这传奇,用道德判断的词汇就有些太生硬了,太紧勒了,你只能用魅力、力量、复杂性这样的词语去表达她。

  日常中,我看到很多写作的和不写作的女人在受伤。为什么感到委屈的、被遗弃的总是女人?或许因为一开始你就把自己置于被动的位置。在这个世界上,谁能抛弃谁呢?如果你我精神上,经济上,能力上,都是独立的,自足的。

  谁能伤害杜拉斯呢?

  谁也不能真正地伤害她。除非她的生命终止,不能再写作。杜拉斯靠写作的威力清扫着命运里的混乱。

  杜拉斯一生通过写作洗净了心中的羞耻感和罪感,也建立了她的光荣和梦想。譬如,传遍全世界的《情人》,使她一生中所有的流浪都有了理由,让忧虑、怀疑、嘲笑和孤独都合法化了。扬在《情人杜拉斯》中写:“她一百岁。她一千岁。她也是十五岁半,等湄公河上的渡轮,中国人漂亮的汽车要载她穿过西贡的稻田……”爱和写作是杜拉斯生活的两大主题,或者本来就是一个。对于一个喜爱欢娱、又把写作视为天命的作家,爱过,写过,也就够了。

  很少有女人像杜拉斯这样,主动承担命运中的一切,敢为天下先,能为天下先,在生活中和文化中都拒绝现存的东西,这是一个拼了命去生活和写作的女人。扬说:“您写得太多,每一本书,都让您写得像要死掉一样,手和大脑疲惫不堪。”每写完一本书,每过完一天,杜拉斯都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解体了,“当我死的时候,我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可死的了,因为构成我之所以为我的东西已经离去。一个作家,每写一行都是在自杀,要么他不写作”。杜拉斯的世界里没有妥协,决绝、绝对、彻底是她的方式,这种方式甚至演变为一种苛刻的专制。

  杜拉斯为什么像一个王者?有时,我想或许是杜拉斯太孤独了,她向阴影中走得太远,她“独自走向阅读的大陆”,“独自发现”,包括她创造的写作理论:人只有在某种黑暗中才能写作,完全真实的书,应该出自暗处,一种有利于阴影和怀疑的记忆的记忆。没有势均力敌的男人,也没有势均力敌的女人与之较长时间地相伴,她很少提及她所认识的艺术家和作家,或者与哪位知识分子的任何非凡的友谊,她更乐意讲述某个不同寻常的生命。甚至她的朋友、亲人也在不断地离开这个自称为天才的杜拉斯。只有她的最后一个伴侣扬,没有真正离开她,扬也曾数次逃走,又数次回到杜拉斯身边,他已经离不开杜拉斯,他成了一部真正具有杜拉斯风格的作品。16年里,他们一起观望这个世界,扬由一个清俊的大学生到一个背影沧桑、懂得写作和沉默的中年男人。

  实际上,无论是杜拉斯这样的女人,还是芸芸众生,一生都在不断地离开和丧失,亲人,朋友,一切熟识的和陌生的事物,都在不断地离开。只是杜拉斯在写作中给这哀伤多少找到些安慰,给失去的东西以形状,给所有似乎已经失去、迷失或被来自黑夜的风吹走的东西以意义。

  杜拉斯用不可一世的傲慢,用苛刻的专制来弥补种种孤独,或者内心的疼痛。本来杜拉斯的天性中就有太傲慢的成分,作家的生活又激发了她的傲慢。一个人独坐世界一隅,天长日久地写作,没有足够的傲慢,或许很难支撑下来,或许会被自己心中的怀疑击垮。在写作中,杜拉斯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孤独的王者。

  杜拉斯和很多女性作家相比,她更是从破裂开始,身体的命运的破裂,后来漫长的狂暴的写作,也都与混乱或爱的碰撞有关,她是女性写作以身试法的极致版本。这样一个作家,她要自身足够地坚定,她要极其看重自己,才能收拾那样一个撕裂的肉身,那样一颗跌跌撞撞的心。

  少女时代的杜拉斯,眼神里就有了一种哀伤和空茫,即便是她很魅人地笑着,在和情人做爱,那身体和眼神都有一种来自世界尽头的空茫,她的欢娱更像是对于黑暗的探询,她身上的一切都已有了归属,那就是写作。

  即便杜拉斯尝试各样的爱,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洁的气息,极度的孤独,狂暴的写作,文字把一个人带入非现实之境,澄清着一个人肉身的混乱,写作真的是帮助了她,救了她。在写作中延伸的爱,已经不是作家个人的事情,它已经成为一种隐喻或象征,表达着人类共同的一些情感问题,为写作的人和不写作的人提供各自的境与灯。

  对于杜拉斯,写作不仅仅是在纸上写,不是一本接一本地写书。她说,她一直在写作,哪怕不写的时候,睡着的时候,恋爱的时候也都在写。哪怕是死了,也还在写。她珍惜生命,好像每时每刻都是捡来的一样,似乎明天将不存在,似乎已没有未来,好像必须永远生活在现在。而现在,这个时刻,写作君临于她。她在人世间体验到的一切,最终都向着写作而去。

  对于杜拉斯,写作如果仅仅是讲故事,就没有太大意义,她写作,是为了发现。她要用写作的光,照亮一个人的黑夜。这发现肯定得用疼痛作代价。

  杜拉斯一生经历的那些艳情,除了和扬的那段,最后的镜头都是分离和孤寂,是余下一个人在漫长的黑夜,收拾爱的残局,生命的残局。这些生命中的黑洞,这些停留在身体里的情与痛,像风雨,像黑色的河流,袭入杜拉斯的作品,成为杜拉斯小说和电影的底色。

  真正陪伴了杜拉斯一生的是她的写作,和写作的心境。

  作为作家的杜拉斯,永远爱的是爱情本身,她哪里能找得到一个能经得起她爱的人呢?她说,爱就是在自己心中保留一个等待的地方。她把写作和爱情永远放在一起说,她的那些或中断或成为传奇的爱最后都留在了作品里,它们在作品里生长,令世界各地的读者看到它们绿色的枝叶。作品,才是作家的爱最终的归宿。

  把生命中的一切变成文字,留给我们。即便是她问题重重,我们也应该理解并敬仰这孤傲的灵魂。⑥1

  □刘海燕

  来源: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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