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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12日04:51 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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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她的扭捏拗不过我的坚决。我不会允许妈再隔空发射爱的讯息……

    下半程 妈跟我走

    故鲲

    清明返乡上坟,隔着一方木盒,我跟爸讲了作为独子的我,关于这个家的打算。

    首先,爷爷奶奶身体硬朗,如果按老规矩,爸不能先于二老入家族祖坟;这就意味着,每次来看爸爸,我都要在陵园的骨灰寄放大厅里找到爸的那一阁,小心翼翼捧出木盒,在室外找个朝西的空旷地域,寄出思念。两年来,这个过程,充满了临时的意味。显得潦草且不孝。

    其次,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爷爷奶奶终于在今年春节猜出了爸爸离开的消息。家族共同商议后认为,作为爸当兵退伍后生活了32年的故地,脚下的北邙山亦是他人生漂泊的终点,应容他安息、容我相思。为爸爸购置公墓,是时候了。

    最重要的,我想好了,要把妈带到我身边,一起生活。

    儿居千里外,夫归尘土中,两年来,妈妈的日子可能比我想象中要难捱。但她从来不说。

    我在清明前夜风尘仆仆地归家。用了15年的热水器里,妈早已为我备好了洗澡水。刚要进浴室,妈连忙提醒我:拔了电源再洗!感觉这热水器有点漏电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平时通话密集,从没听妈讲起这隐患啊?

    然后,打开浴霸。四个热源灯,坏了仨。

    某宝“双11”,某东“618”,每次我问妈家里缺啥,她可从来都是一句“家里好着呢,啥也不需要”。

    我打定了主意:要用力把妈妈拽出这一切。

    早先我买房时,没料想故事骤然缺了爸这个主角。签合同那天,我在电话里跟爸密谋:次卧那间就是你的了,以后来带孙子刚好住下,周围公园鱼塘你指定喜欢……我妈就别来了,我可和她过不到一起!

    后来爸说,这事儿被我妈念叨了大半年,每次她的台词都是:不去就不去,我吃不惯辣,小城市方便,刚好我享福。

    我几乎从小就像这样,期待着和妈保持更远的距离。妈性格乖戾,基本上没有朋友。她把全部的爱倾注于我,用力过猛,让我在学生时代不堪重负。

    上大学后读了杜威,知道了幼年时期对一个人一生意味着什么。想到妈心头散不去的愁云,应该是外公被“造反派”打倒后、外婆每日以泪洗面的影响吧?童年蒙了灰色的沙,妈一辈子未曾摆脱内心深处的孤独。

    所以,她只能爱我,而当时的我,却不爱她。

    我在父亲离开后一夜长大。我开始意识到,妈可能会在孤独的泥淖里越陷越深。不能这样疏离下去了。

    爸离开我们半年,妈在电话里告诉我,有人介绍她去再婚,放下电话,我脑袋一蒙——那应该是她无处安放、无法处置的惶恐与寂寞吧?

    上个月,我问起2012年丧父的沈辰,爸爸走后,妈妈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聊起我爸,晕厥在2013年大年夜包饺子的案板前。”沈辰静默。

    我竟不敢去想妈独自住在曾经的三口之家,会有多少难咽的泪水。清明的雨中,我理着妈的鬓角:这房子收拾一下租出去算了;下半年天冷了,搬去跟我住吧!

    “妙妙呢?婆婆儿媳一起住,终归容易起口角。”

    “她单位在绕城高速外呢!工作日住她爸妈那儿,正好方便上下班!”

    “语言不通啊!出了家门我就成哑巴了……”

    “都是北方方言,你说普通话那么标准,咋可能有人听不懂!”

    “我不认路啊,你那地方太大了!”

    “环形的城市,路比咱这儿还好记呢!办个一卡通,公交地铁随便坐!”

    我知道,妈爱我,不然不会关心我新家装修的每一个细节;妈想参与我的人生下半程,却又怕搅扰我的小家庭。

    这一次,她的扭捏拗不过我的坚决。

    我不会允许妈再隔空发射爱的讯息——夜那么深,如果旧式的热水器真漏了电,如果我在工作中遇有意外,我怕这讯息无法送达。

    那艘叫家的船,载满了爱,从一个港湾驶出,只要船上的人不变,爱未减,停泊何方,都可选作新的母港。

    想起一句台词:相比到达的地方,同行的人更重要。

    我要带着妈,搭起新的家。

    后来回想起来,大家拍拍胸口说,幸好当初一犹豫掉了头,也算躲过了一劫。

    漫长的说服

    林朵拉

    老妈发短信来问:“理财保本只有3点多收益,不保本的有4点多和5点多的,哪个好?”我上银行网站看了看具体介绍,选了个风险等级较低但收益不错的。老妈回信说,好,听你的。

    成为爸妈的“理财智囊团”,是2011年以后的事儿。个中缘由,却是个颇为心酸的故事。

    2010年下半年回国探亲时,爸妈高兴地宣称有一个很好的投资渠道,“钱放你高叔叔那儿,月息有1分呢。”我迅速地算笔账,几十万块钱放银行,整存整取3个月也不过千把块钱利息,现在一个月就能拿几千块钱,高叔叔做什么生意?老妈哈哈大笑,他是“老高”呀!“老高”是W城人对放高利贷者的称呼。

    我吓了一跳,这风险很高啊!老妈安慰说,现在银行不仅信贷收紧,而且月息也要五六厘呢,所以企业都喜欢跟民间借。再说了,高叔叔是你爸几十年的老战友,怎么也不可能坑我们啊。

    虽然在民营经济发达的W城,地下金融历史悠长,但我还是投了反对票。高收益就意味着高风险,老人家的心理承受能力又弱,辛苦积攒的养老钱万一有个闪失咋办?

    要说服爸妈并不容易。然而此后几天的所见所闻,更坚定了我反对借贷的决心。

    同学聚会,一聊竟大半家里都涉及借贷投资。去喝早茶,茶友们全在谈哪儿的利息高收入稳。W城市呈现出异常的繁华,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每月坐享数千甚至上万元的额外收入,谁还不赶紧享福?

    任何事儿,只要达到全民投入的热度,就暗藏着随时爆发的隐患,比如当年的股疯,又比如上世纪90年代初的日本房价崩溃。返程前夕,我再度跟老爸聊了借贷的风险,但在全民放贷热火朝天的大潮流下,这些提醒毫无影响力。

    2011年年初,借贷热依旧如火如荼。跟爸妈视频聊天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开鞋厂的姨夫也打算放个一两百万元到“老高”那里了,“最近月息升到快3分了,三楼王伯伯把房子拿去作抵押贷款再放给‘老高’,每月扣除银行贷款还绰绰有余呢,我们也考虑……”

    “不可以!”我尖叫起来。月息3分,高利贷者拿到几分?企业做什么生意能还得起这高利息?连姨夫都瞄上借贷收益了,可见实体经济受到多大冲击?借给高利贷的钱能不能保全尚存疑问,再把房子赔进去咋办?

    连珠炮式的质疑无法让我安心,结束视频后我又连发了十来条短信,包括新闻报道、专业分析,还有各种小道消息。不知是否这排山倒海般的反对动摇了他们的信心,老爸最终在去银行的路上半途而返。后来回想起来,大家拍拍胸口说,幸好当初一犹豫掉了头,也算躲过了一劫。

    爸妈没从“老高”那里取回养老钱,我的说服工作就不停止。2011年4月,媒体开始陆续报道W城高利贷问题,多名企业老板因资金链断裂而跑路的消息也得到确认。我每看到相关报道就随手转发给爸妈,但直到他们6月来探亲,这钱还在“老高”那里放着。

    爸妈对多年老友仍有信心。“高叔叔打过包票的,绝对不能把你爸这份给弄没了。还有”,他们使出最后的撒手锏,“就算钱还不出了,他那么多房产,随便拿一套都能抵债给我们吧。”

    我哭笑不得。W城人素爱抱团,那些跑路的老板,哪个身上没背负着亲友的贷款?假若高叔叔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想帮您也有心无力吧?我立马连线在法院工作的同学。同学介绍了近期多起高利贷纠纷,用专业知识轻易就化解了爸妈的撒手锏。“届时老高的所有资产会被法院银行冻结,阿姨,就算他愿意过户给您,上午签合同,下午房产就能被法院转走,您啥都拿不到”。

    后来爸妈终于决定,一回国就立马把钱取回来。

    可惜这个故事并没有一个皆大欢喜的完美结局。爸妈以买房为由要取回投资,但高叔叔只还了三分之一。其实当时他的资金链已经断裂,连这三分之一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勉强凑出的。2011年9月,W城高利贷大崩盘,经济地震轰动全国。爸妈剩下那三分之二的投资自然也就打了水漂。

    唉,早知道就该听你的!老爸叹息。我也替他们心疼那些养老钱,不过还是安慰说,至少取回一部分了,您二老有住房有医保有退休金,就别操心挣钱的事儿了,身体健康,乐享天年不比啥都强。

    从前我小,对他的处世之道虽然有自己的看法,但一直没有明说,现在我得告诉他,他那么做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有害无益。

    给他灌输“契约精神”

    侯敏

    上一期房租合同临近到期的时候,我跟老公想换一套花园小洋房来住,合计着把我爸妈也叫过来。老两口都退休了,俩人在家里吃饭总是凑合对付。我和老公平时工作忙,吃饭大都叫外卖,我们两家若能住在一起,老两口每天能有个盼头,我们也能提高点生活质量。跟老公一商量,他欣然同意了,于是我们就租下了这栋小洋房。可没想到,这房子看着虽好,却由于开发商的不负责任,问题频出。

    房子分地上和半地下两层,下面那层有一个洗衣间,连接楼上一个卫生间的下水管。刚住这房子的第一天,我妈用洗衣机洗完一筐衣服,楼下的下水道就返出好多脏水和秽物,我又气又急,打电话叫小区物业来疏通。没想到他们一来就百般不乐意,说这是原房主的问题,是他自己改建了下水道导致的。可房主说,自己根本没改建,是房屋设计不合理,返水的问题已经出现过好多次了……无奈之下,我只有频繁地叫物业来疏通。

    作为租房客,我对房主刻意隐瞒房屋的不良状况深感不满,这时候,一旁的爸爸开口说话了:“大家都不容易,谁都不想自己的房子是这个状况,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住的时候多注意点就是了,物业师傅也辛苦了啊!”这下可好,我刚酝酿的情绪被他全压下去了,他一个劲儿体谅外人,根本不把自己的不便当回事儿。实际上,物业师傅不领他的情,每次通完都一脸不乐意,房东也渐渐地不太愿意管事。我这一肚子的火就这么给吞下去了。

    没过几天,厨房水池也漏水了,爸爸拿起拖把就要收拾,我叫住他,先打电话给物业查找问题。物业人员的态度一如既往,又把问题全推到房主身上,自己站在一旁动也不动。我这回压不住火了,说这房子的原始问题肯定是开发商造成的,但物业跟开发商是一家,责任就必定落在你们身上,别总是一副不归我管,去找房东的架势。房东没有改下水道,这一次别想推卸责任……

    看我义正辞严的态度,爸爸又闲不住了,趴在厨房水池底下准备修,还说着:“你们物业也不容易,跑来跑去挺辛苦的,那么多家都有这样的问题,我们现在住在这儿了,能自己解决就自己多动动手吧……我看不下去了,厉声叫住他,把他拉出来,用严厉的眼神告诉他不许插手。我继续跟物业交涉,直至他们也趴在地上开始检修,提出解决方案,这件事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物业走后,我让爸爸坐下,认真跟他谈了我的想法。从前我小,对他的处世之道虽然有自己的看法,但一直没有明说,现在我得告诉他,他那么做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身体吃不消,还得让家人跟着受气,百害无一利……年轻时的爸爸就因为不懂责任和边界,自己默默地受过很多累,吃过很多亏。然而现在,我再也不能由着他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必须给他灌输“契约精神”,让他知道吃亏不一定都是福,无原则地退让只会助长不负责任的风气,这一次啊,老爸你还必须得听我的。

    时间让人变得“顽固”,但也是养成新习惯的唯一办法。

    进京体检记

    张恒

    体检时,父亲检查完肺功能,到拍胸片的队伍里找我。他向我走来,后面跟着刚给他做完检查的大夫。大夫向我招手:“小伙子,你过来我跟你说下。”

    当时我心里一沉,不会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了吧?

    大多数时候,在这里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这也是父母一直以来很抵触做体检的原因。“检查半天,什么事都没有”。我只得无奈地回他们:“那不正好吗?非得检查出问题来,才觉得值么?”

    我知道,他们是怕花钱,而且,父亲要更怕一点。偶尔,我会听他讲起自己年轻时候,他生于1960年代,那个动荡、贫穷、朝不保夕的年代。等他出生时,家里已经有5个孩子了,后来又有了第七个。人多,吃饭的嘴也多。小时候,他们为吃饭的问题发愁,大一点了,为花钱的问题发愁。一直到我出生,家里的存款好像都没超过四位数。他们没办法,也没有精力去考量更长久的未来。未来的伤病苦痛,等未来再说。

    要想说服他们花钱来做体检,何其困难。对于自己的健康情况,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身体哲学:感觉不到不舒服,就是没事。感觉到不舒服,但还能忍受,也算是没事。雾霾天,我让他们戴口罩,他们不戴,觉得在村里走感到不好意思。我跟他们讲雾霾的危害,他们则会说:别人不都没戴么。

    我渐渐明白,在很多问题上,我都没办法说服他们。在过去几十年里,生活现实已经让他们养成了现在的习惯、性格,也固化了他们看待自己以及看待世界的方式。是的,我想改掉几年来养成的依赖手机的习惯都改不掉,怎么可能让他们改掉几十年形成的观念?哪怕相对而言,父母在很多新的问题上——比如网络使用、购买电器、手机等,都会听从我的意见,但在很多传统问题,尤其是花钱的事,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

    承认这条路走不通,只好换一条。我能做到的就是先斩后奏,把体检卡办了,钱花出去,再告诉他们:可以不来,但钱也退不回来了。这近乎要挟的手段,才最终把他们从老家拉到北京来。父亲见面不久就问我:到底花了多少钱啊?我笑着怼了他一句:还要给我报销啊。

    接下来,每年都是这样。时间让人们变得“顽固”,也是令人养成新习惯的唯一办法。到今年,父母终于不再说体检没用的话了,唯一没变的是父亲仍然还会问:这次多少钱?

    我走到体检科的医生前,心里有些担忧,但好在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医生只是发现我父母有高血压,建议我加一个检查项目。我答应了,拿过父母的体检表,跟着医生去服务台交费。父亲又问了我那个问题。

    之后是彩超。一会儿,他出来了,脸上带着笑意。“去年我还是中度脂肪肝,刚才查已经变成轻度了”,父亲说,这主要和他们的饮食变得清淡有关系,以前他晚上吃完饭,看电视时,还会吃点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后来不吃了。父亲终于意识到体检的好处了,他继续笑着跟我说,之前体检,查拍胸片,还说他胸部纹理模糊,后来他把烟给戒了, “医生说,胸部纹理清晰了”。

    那天体检,终于还是查出点新问题,父亲有一颗牙要拔掉。虽然那颗牙目前感觉不到什么异状,但看着牙片,父亲还是把医生的话听进去了。我们离开体检中心,走进灰蒙蒙的春天里,父亲边走边对我们说着计划:回家就着手处理那颗叛变的牙齿。

    一旦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正确的认识,就不会太过挥霍健康。这才是让我们真正欣慰的事情。

    生怕岳父缓过神来

    李帆

    拖父母去医院,比带小孩子去打针还要艰难——特别是在他们自以为健康的状况下。

    我岳父睡觉会打呼噜,声音大得异乎寻常,没谁觉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直到我老婆偶尔看到资料,怀疑老爸可能患有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任其发展后果很严重,便想带他去医院检查。我岳父的反应是——“不去”。我要是带女儿去医院,就会给她一颗糖,不过这招在岳父身上不好使。我们也问过岳父喜欢什么,他想了半天,说进口车。我搓了搓手,觉得检查这事还是先放一放。

    岳父年轻时曾经参加过选拔飞行员,虽然在最后几轮被刷了下来,但底子还是很好的。现在和他打羽毛球,在放水的情况下,我还是常被杀个丢盔卸甲。

    岳父对祖传的体格,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为此他甚至不愿买医保。另一方面,他又极度内向,不想跟人太多交流,哪怕是自己的至爱亲朋。岳母的唠叨,女儿的电话,都对他不起半分作用。我又没办法像对我父母那样,摆出一副爱之深、责之切的架势。

    这一拖又是好久。不过我岳母心病已经种下,她打电话投诉,说呼噜声大,令人发指,卧榻之侧,绝不容岳父“鼾睡”。当岳母也下定决心的时候,事情会变得容易一些,于是我们安排了一场旅行,理由是邀请老两口到深圳视察一下,看看二孩之后我们的生活如何。

    和以往一样,他们带来了很多东西,毫无疑问,所有这些吃的用的,都由岳父来扛。他兴冲冲地把所有东西放在车上,跟我们回家;兴冲冲地抱了两个外孙女,挨个亲了亲;兴冲冲地敲着每一块地砖,评估新家的装修,最后,在兴冲冲的状态下,接过了一张呼吸科的电子预约单。正在兴头上的他,发现自己被所有人下了套。

    通常来讲,情绪不会跃迁。而从高兴一下转为生气是有难度的。况且我岳父这样的老实人,不懂翻脸快过翻书的奥义。再加上我老婆在旁边软绵绵地灌米汤,“既然已经都排上专家号了,那就去一趟吧”。

    坐在候诊室外面,我和老婆还是有点忐忑,生怕岳父缓过神来,摔门拂袖而归。好在并没有。当门打开时,他看着我们,愣了一下:“医生说住院吧。”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每天都在医院走不同的程序,做各式各样的检查。由是观之,和我们相比,岳父还是更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

    医生说,岳父这样的情况比较严重,激进一点的方案是做手术,缓和一点的方法是睡觉时戴呼吸机。我本以为,岳父这样的汉子,肯定选择手术一劳永逸,哪知他坚决不开刀,听了一通医嘱之后,背着一堆检查资料和呼吸机回老家去了。

    据说,岳父使用呼吸机也像小孩子一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要别人盯着才行。这点我们理解,在没适应之前,谁都不喜欢罩着呼吸面具睡觉。关键在于,一旦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正确的认识,就不会太过挥霍健康。这才是让我们真正欣慰的事情。

    父母也是需要孩子来教育的,就像我们小时候受他们教育一样。

    你们得有自己的事

    斌斌姑娘

    “那我们就是空巢老人了。”前两年一次回家过节,我临回京时,妈妈一声长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反问句,是陈述句。

    “从她18岁离家去北京上大学,我们就要有这个准备。”爸爸比较淡定,低头继续刷朋友圈。

    随着我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超过了10年,妈妈的等待开始没有了截止日期,从本科毕业回来、硕士毕业回来,到工作几年回来、家里住新房子回来……以目前趋势,回家遥遥无期。

    “你们得有点自己的事,不要总盯着我。”如果说话是一门艺术,能对父母把这句话说得既有理有节又婉转,那一定是一门高超的艺术。

    让妈妈听你的,“有自己的事”,光说是不行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于是,再一次回家时,我给她买了一个平板电脑,在她的智能手机上装了几个靠谱的购物App,手把手教会了怎么用微信和支付宝付款。

    万事俱备,没来得及见识成果,我的假期就结束了。等我下一次回家,发现家中发生了神奇的变化。首先,一进厨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层高的不锈钢架子,又长又宽又高,收纳性极强;其次,架子上放满了东西,除去杂粮米面,十几个造型各异的小电器整齐排列,颇有工业时代的魅力。

    妈妈拉着我给我数了一遍:除了基本款的一台微波炉和两个电饭煲,还有豆浆机两个——一个能定时,一个不能定时,榨汁机和鲜汁机——我也不知道两者有什么区别,面条机两台——一台自动,一台手摇,此外,还有酸奶机、煮蛋机、豆芽机……最神奇的要数一台和面机,加入面粉和水,自动和成面团,简直就是南方妈妈的福音。

    从此,妈妈家就为整个家族提供各种包子、馒头、花卷、面条。当亲戚们纷纷在微信群里晒出食物上桌的照片后,妈妈脸上洋溢着充满了成就感的笑容。

    除了厨房神器,家中还多了不少多肉植物,宜家风格的餐垫,小狗玩具……爸爸告诉我,你妈现在每天睡前戴上老花镜,刷一遍购物网站,如同批示文件。

    很多朋友对父母上网有焦虑,总怕他们上当受骗。其实吧,父母是需要孩子来教育的,就像我们小时候受父母教育一样。每次家族群里出现“养生”等谣言贴,我第一时间发个辟谣贴——此处需注意语气和方式,适当卖萌撒娇,别让亲戚觉得你在拆台。久而久之,终于为净化家族群的空气,作出了一点微小的贡献。

    作为人类,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满足了生理和安全的需要,还有情感和归属、尊重、自我实现的需要。对父母来说,随着年龄增大,自我实现的需求可能会越来越得不到满足。怎么办,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呀!你看,我妈负责了整个家族的副食供应,还不断推陈出新,就特别被需要。

    相比妈妈现在已经有了使用一轮厨房电器的日程表,爸爸“有事干”的方式更外向。尚未退休的他,参加了一个周末徒步旅行的微信群,常规活动是走走杭徽古道、爬爬各种山。徒步不是简单的走路,还要买头巾、登山包、登山杖、登山鞋等全套装备,每次出门还要背早饭、午饭、晚饭、零食——当然都是我妈供应,每一次出门,都有不亚于小学生春游的兴奋。

    “五一”时,他玩了票大的,报名去了四川色达,走出了省界,走上了新的海拔高度。其实,他一直有个梦想,开车去西藏,这一次去藏区,就当是提前演练吧。我经常唆使他:年轻时候没有实现的梦想,年纪大了有空了一定要去啊!

    折腾厨房电器和徒步旅行是爸妈分别爱干的事,他们一起的活动是种花与种菜,还养了一只小狗。喜欢睡懒觉的爸爸,现在居然能每天早晨6点起床遛狗;妈妈和我视频聊天时,会给我汇报小狗一天都干了啥;他们还让我买个能连手机的摄像头,这样,家里没人也能看到小狗在干什么……父母当然希望陪在身边的是儿女,只是那么多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用各种方式让生活丰富和有趣起来。

    前两天,爸爸哀怨地说:“今天我生日诶,你都不发微信祝贺我。”我说:“快,下楼上车,在五星级酒店,我给你们订了一次双人自助餐。”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能不能改天,你妈给我煮面了……”

    从小到大,父母以我为中心,这大概也是大部分中国家庭的常态;没想到在我离家10年后,他们开始了新的相处方式。这一局,我们都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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