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带一路”北京峰会上，很多嘉宾不会中文，“一带一路”却说得字正腔圆。三年多来，“一带一路”已成为国际通用语，建设也已进入华彩乐段。在工业、外贸大省江苏，8条国际货运班列把“江苏制造”“中国制造”发往“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让更多海外产品走进中国百姓家庭，陆海联运帮助内陆国家找到出海口……8条“大动脉”，构建起从江苏出发的黄金通道。
驼铃声远，中国机械在隆隆轰鸣
初夏的北京，“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汇聚世界目光；4000多公里外的乌兹别克斯坦，41岁的巴布通过网络关注着盛会。上百年前，他的祖辈正是沿着这条丝绸之路，来到甘肃一带进行骆驼贸易。如今，驼铃声早已远去，巴布作为徐工集团的海外经销商，让遥远的西域响起中国机械的隆隆轰鸣。
何止西域，整个世界都听到了这隆隆轰鸣。翻开徐工集团的全球出口版图，你会发现它星星点点，布满了170多个国家和地区，而在“一带一路”沿线的65个国家中，徐工向48个国家出口，占出口总量70%以上。
徐工集团董事长王民转动着地球仪，对记者说，“优先推进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可以发挥国内工程机械的产能优势，为加速开拓国际市场，开辟一条黄金通道。”马尔代夫维拉岛的海滨浴场工程、卡塔尔的世界杯球场项目、哈萨克斯坦的“光明之路”建设……金黄色的徐工机械活跃在施工现场，“徐工金”好不耀眼。
曾几何时，工程机械领域是“欧美日”的天下，我们自己的“大国重器”只能固守国内，在中低端市场徘徊。20多年来，2万多名徐工人一直梦想着走出去，参与国际市场竞争。
中国工程机械史会永远记住这一刻。1992年，徐工作为国内同行业的先行军，第一次参加有着工程机械“奥林匹克”之称的德国慕尼黑“宝马展”。徐工进出口公司张晶明和同事们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着国际巨头们的展示，感慨自家产品“简直没法看”——“我们在一个小角落里，没有产品实物，只摆了几把椅子，在墙上挂了几张产品照片。”展会上的外国人见到张晶明他们，都问是不是日本人、韩国人，没人想起中国人，因为他们根本瞧不上中国机械。张晶明们心里一阵阵刺痛。
痛，也要走出去。徐工最早的出口地，正是东南亚、西亚等“一带一路”地区。不过在上世纪90年代，“中国制造”在那里没有名气，甚至一度成了“低端”的代名词。徐工负责印尼市场的经理刘柏宏曾遇到这样“被连累”的窝心事：有中国企业到印尼卖摩托车，最初靠低价卖得很火，没过多久，车子陆续出现问题，而企业已经撤了，没有售后服务。当地人很生气，贷款公司甚至推出禁令：不提供贷款用于购买中国产品。负责西亚北非区的总经理唐光记得，前些年，他带着一款国内最先进的装载机到西亚某国，当地客商连产品都没瞧上一眼，就问：“你们来干什么？”
要被人瞧得起，只有提高品质和服务。徐工“走出去”的这些年，正是企业大发展时期，这个地方国企一步步进入世界同行业10强。从2000吨级全地面起重机，到4000吨级履带式起重机；从12吨级中国最大的大型装载机，到百米级亚洲最高的高空消防车，徐工用一个个重量级产品发出了中国工程机械的“最强音”。去年，徐工连续第9次参加慕尼黑“宝马展”。这次，张晶明和同事在2000平方米的展区，强势推出9款新品，泰国客户当场签下RT55E越野轮胎起重机和XCA100_E全地面起重机，比利时、波兰、爱尔兰的客户更是签约批量出口订单，1100K大吨位装载机也“嫁入”欧洲工程豪门。“客户说，他们对‘中国制造’的看法被颠覆了。”干了一辈子工程机械的张晶明无限感慨：“过去我们形容自己是‘衣衫褴褛’，觉得窝囊，好在我们坚持了下来，用过硬的产品赢得了尊重，心里特别自豪。”
“一带一路”战略，让徐工国际化的脚步更加铿锵。近几年，先后开展了“18国使节进徐工”“‘一带一路’24国海外服务行”“‘一带一路’基建项目合作研讨会”等8项重大品牌和市场活动，并在“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发展了116个一级经销商、9个制造基地和KD工厂、73个备件网点和24个办事处。
这些人员、机构和工厂就像种子，把徐工的根深扎进“一带一路”各国的土壤里，在曾经难啃的市场，逐步打破坚冰。因为业务不断，常驻沙特的业务经理孙鹏飞，从2014年底到2016年初，4次改签机票，386天没有回国。2015年，徐工单在沙特市场就斩获了5000万美元的销售额。去年徐工举行客户答谢晚宴，一下子来了170多位客人，比原计划多了一倍，连沙特王室成员都来捧场。
外国客商曾经的不屑一顾，变成了刮目相看。在哈萨克斯坦，有一次，徐工售后服务人员阿尔曼接到客户维修电话，立即从阿拉木图飞了2000多公里，前去解决问题。阿尔曼很欣慰，哈萨克斯坦人对自己销售的徐工产品，不再像最初那样习惯性地拒绝甚至排斥，如今，他的国家使用的工程机械，七成是徐工制造……徐工进出口公司党委书记蒋南告诉记者，前两年，哈萨克斯坦建设部官员多拉提来到徐工考察、采购设备，看到徐州发展得很好，当即表示要加强城市间互动。后来，在多拉提的推动下，他的家乡塞米伊市和徐州结成友好城市。徐工进出口公司副总经理扈向阳说，前段时间，他们帮助培训了14名马来西亚的工程机械操机手，对方一再表示：“没想到‘中国制造’这么厉害。”
徐工走向“世界级”，身后是日益强大的祖国。在“一带一路”的引领下，中国在全球分工中承担起越来越重大的责任，包括徐工在内的众多中国企业，都跟随国家步伐成为贡献者、受益者。今年一季度，徐工产品出口在“一带一路”沿线区域飞速增长：中亚区130.15%，非洲区94.4%，亚太区84.77%；还有巴基斯坦的“中巴经济走廊”、老挝的中老铁路……看徐工在这一“朋友圈”的工程图，记者扎扎实实体会到徐工人的壮怀激烈。
他们的目标是“为中国贡献世界级民族品牌”。这个5月，全世界都听到了北京发出的“中国声音”。潮涌催人进，风正好扬帆。
本报记者
王 岩
“苏满欧”，“第一选择”日益红火
5月20日凌晨1时左右，一声鸣笛打破了苏州西站的宁静，装载着41个40英尺集装箱的“苏满欧”货运列车缓缓加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接下来的十多天，这趟列车将一路往西，通过满洲里出境，横跨俄罗斯、白俄罗斯全境，最后在波兰首都华沙停靠。
自从“苏满欧”出口班列发车频次提升到每周至少4列，这样的场景，几乎每个周六都会准时上演，已经持续了3年。
“凌晨出发，到满洲里口岸正好是早上，可以马上办理转关过境手续。”作为“苏满欧”列车的主要运营方，苏州综保运通国际货运代理公司总经理张帆像说“顺口溜”似的，向记者报出列车途经的所有国家和地区。5月22日上午9点，张帆掐指一算：以120km/h的速度，这列火车经过约52小时可以完成国内段运输，抵达内蒙古自治区满洲里口岸，办手续大约要3小时，列车此刻已进入俄罗斯境内。
为保证运行效率，“苏满欧”采用类似古代“驿站”的方法，每到一个铁路局的辖区，列车就会短暂停靠，换司机换车头。在整段旅程中，列车还会经历两次换装、换轨。一次是在后贝加尔，另一次是在马拉舍维奇，因为这两地之间是著名的横跨亚欧大陆的西伯利亚铁路，这条铁路建在冻土层，路轨比中国的宽，集装箱换车运输，到欧洲境内再换回。
从苏州到欧洲，迢迢万里，古时商品经丝绸之路要走上一年。如今，“苏满欧”班列在每一个环节上精打细算，全程运输时间最快只需12天。但古今丝绸之路也有共同之处：繁忙。张帆给记者看了一组最新数据：自2012年底开运至今年4月底，“苏满欧”已发运国际班列303列，发运标箱28024个，先后向欧洲输出超过26亿美元的中国商品。
越来越多的“中国制造”选择搭乘这条铁轨上的新丝路去欧洲。江苏拥有全国最大规模的制造业集群，而苏州又是江苏制造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目前苏州每年对欧洲的贸易额达400多亿美元。巨大的出口贸易需求，在2012年以前，却只有空运和海运两种物流通道。
“铁路的价格是空运的五分之一，时间是海运的三分之一。”从事物流业数十年的苏州台骅物流总经理蒋峰记得，当年苏州大部分出口货物是走空运，价格高昂，一个40英尺的标准集装箱大概要3万到5万美金；海运虽然便宜，一个集装箱2000美金左右，但时间成本非常高，要45天才能运抵欧洲。
2012年11月12日是“苏满欧”铁运专线正式开通的日子，也是华东地区拥有首个国际货运铁路通道的时刻。“那几天，我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有合作往来的企业纷纷咨询这条铁路的详细情况。”蒋峰感叹，市场太需要这条新的通关和物流渠道了，而他们这样的物流公司则有了更多元的产品。
最受益的是生产型企业，出口物流有了一个高性价比的选择方案。苏州佳世达电通有限公司物流经理徐海鸣给记者算起了账。他们是生产液晶显示器、投影机等电子产品的科技企业，九成产品出口欧美，物流成本在公司运营成本中占比不小。以一台20 英寸液晶显示器为例，海运要2美元，空运要20美元，“苏满欧”班列要5美元，其对应的运输时间依次为40天左右、4天左右和15天左右。“如果一批货物客户要求20天运到，走海运来不及，空运需要多花好几万美元，而走铁路不仅能按时送达，总体物流费用也只比海运多几千美元。”
“这条线路越来越吃香。”苏州高新区综保区管理办公室主任吴立华最直观的感受是，走“苏满欧”的货物越来越多，除了苏州本土企业，搭载该班列的客户南至浙江、上海、广东、广西，北到山东、安徽、天津、北京，其中，江苏、浙江、上海的尤其多，江苏货源占比超过50%，浙江货源占比约24%，上海货源占比约13%。
辐射范围更广，货运量增速更是惊人。据江苏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数据，今年1到4月，“苏满欧”班列发车58列，同比增长163%；发运标箱5266个，增长188%；货值4.41亿美元，增长133.33%。不满5周岁的“苏满欧”后来居上，成为华东地区连接中亚、欧洲各地的重要陆路国际运输通道，进入我国30余条国际班列的“第一方阵”。
另一条国际班列“苏满俄”2015年8月实现常态化运行，它经内蒙古满洲里口岸出境，最终到达俄罗斯莫斯科。而不久的将来“苏新欧”西线线路也可能拓展。国际班列助推“中国制造”走出去的同时，“苏满欧”的进口业务也日益红火。从全欧洲收货，在马拉舍维奇始发的进口班列，今年已有7列，将来自德国、俄罗斯、法国等地的进口货物运至国内。
刚出发的“苏满欧”班列还在路上，又一列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距离苏州西站5公里的苏州高新区综保区，出口货物先要在这里“集中”。苏州综保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陈志华带着记者走进国际货运班列集装箱堆存区，一个个巨大的集装箱展现在眼前。陈志华透露，为保证安全，出口货物确认后，海关工作人员会对每一个集装箱进行“封锁”，工具是一把没有钥匙的锁，一旦锁上，只有通过暴力破坏才能打开。且每把锁都有独一无二的海关编号，货物出境时，海关会再次查验这把锁。
陈志华之所以特别提到“封锁”，是因为原本班列在苏州通关后，到满洲里还要第二次验关，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开箱查验。他犹记得5年前，他们一行人去满洲里海关沟通操作细节的场景。经过多次协商，两地海关终于决定采取“大通关”模式——一次验关、数据共享。更让陈志华兴奋的是，因为“苏满欧”，全国各地的货源纷纷赶来通关，大大带动了他们的业务。
中哈基地，架设贸易与交流的桥梁
几天前，连云港爱思捷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倪睿谦接到一个订单，韩国客户有一批汽车配件，要尽快运往哈萨克斯坦，摆在他面前的选项有不少，走青岛？日照？西伯利亚路桥？最终，倪睿谦选择通过连云港中哈国际物流公司运送货物，“比起其他线路，这条路线手续便捷，可以节省大量人力、物力成本，同时到货速度缩短到10天左右，如果选择中哈物流基地的中亚专列，最少5天左右货物就可以抵达中哈边界。”
爱思捷国际货运代理公司业务范围覆盖日韩、东南亚、迪拜、中亚五国等国家和地区，每个月都会通过中哈物流基地运出约200个集装箱标箱，80%是过境货物，20%是国内发货货物。在这一行做了多年，倪睿谦深深感到，中哈物流基地打通了一条便捷、迅速、稳定的物流路线。
哈萨克斯坦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国家，矿产资源丰富，农业、畜牧业发达，每年与日韩及东南亚有大量的粮食、铁金粉、铁矿进出口贸易，急切寻求经济、便捷的东向进出海口岸，同时中国也在谋求增加向中亚及欧洲西行的铁路通道。地理位置优越的连云港，成了双方的不二选择。2014年5月19日，中哈（连云港）物流合作基地项目一期工程启动，这个总投资超过30亿元的项目，主要经营中国至中亚的国际货物运输业务。
位于连云港港庙岭作业区后方，毗邻陇海铁路和港口集装箱码头、散粮泊位，距集装箱码头前沿不到600米，便是“连云港中哈国际物流基地”的大门。这里是连云港港口的黄金地段，22万平方米的一期集装箱堆场，有1763个集装箱位，到处是码放整齐的红、蓝、绿等各色集装箱，上面喷涂着“KTZ”、“UNICO”或“国际物流”等标志。50米高的龙门吊忙碌着，将集装箱吊上火车，龙门吊下方的3.8公里专用铁路线直接连通陇海铁路，与哈萨克斯坦“零距离”无缝对接。
在连云港中哈国际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刘斌看来，中哈物流基地就是货物中转的桥梁和纽带，他们要做的就是建一条中哈商贸往来的物流大通道。以往，东亚和南亚的货物，从中国运往哈萨克斯坦等中亚国家，走俄罗斯的中亚大陆桥需要18天，海运需要26天，如今，中哈物流基地开通了中亚班列，单程最快仅需5天，中欧班列仅需12天。刘斌给记者看了一份漂亮的成绩单：中哈物流公司自2014年7月正式运营至2017年4月底，累计完成货物进出库量680万吨，集装箱空、重箱进出场量46万标准集装箱。
中哈物流基地的成功，离不开两国的通力合作。连云港港口集团有限公司和哈铁快运股份公司各出资51%和49%，成立了连云港中哈国际物流公司；中哈物流基地正式投用不久，哈方就派驻了工作团队，将所有信息资料快速处理，使班列在两国间的转换和换轨更加顺畅。连云港海关和检验检疫部门也对中哈物流基地简化流程，过去通关需要2到3天，现在只需2到3个小时。多重优惠政策叠加，使中哈物流基地“当年建成、当年投产、当年盈利”。
走进中哈物流基地信息指挥中心监控室，一面几乎与墙大小等同的屏幕显示着物流基地各个区域运转状态。通过信息指挥管理平台系统，管理人员可以对码头船舶动态进行实时监控，对运输中的集装箱进行实时查询，并与哈萨克斯坦进行数据互换。刘斌在系统中输入一个集装箱箱号，委托人、发站、到站、理货人等信息立刻以表格化的形式呈现在大屏幕上，而地图上，闪烁的红色光点显示货物已经到达霍尔果斯。“客户可以通过手机、电脑查询、办单，和查快递有点像。”刘斌说。
2016年，国家质检总局明确哈萨克斯坦出口小麦过境中国入境口岸，并专门指定连云港为哈国粮食过境中国唯一离境口岸。2017年2月5日，在中哈物流基地，首批来自哈萨克斯坦的720吨小麦装满了32个集装箱，这些小麦只用6天时间就从阿拉木图运抵连云港，并在两个小时内迅速完成换装，走海路去东南亚。刘斌告诉记者，“2017年，哈萨克斯坦会有近50万吨小麦过境连云港口岸进入东南亚市场。目前，中哈物流基地的二期项目正在建设，预计6月投入使用，满足哈萨克斯坦每年过境70万吨小麦的中转离境需求。”
“这几年，中哈物流基地的变化非常大，不光运量不断攀升，你还能感受到中国与中亚各国之间人文、资金、信息和管理理念的交流在增强。”刘斌语气里满满都是自豪，“下一步，我们会重点打造至阿拉木图和塔什干两条快速班列，逐步形成货物‘重来重去’的对流格局，做大连云港‘一带一路’物流大通道的品牌。”
有6名哈方员工长期在中哈国际物流公司工作。25岁的丹尼亚尔曾在北京语言大学留学，现在担任中哈物流基地国际部经理，主要负责国内外铁路和海运运输。“刚来这里时，不论是方言、工作时间还是工作方式，都有些不适应，但是中国同事对我很好，不熟悉的业务，会手把手教我，生病时他们陪我去看医生。”这个高大俊朗的年轻人笑着说，“连云港这样有山有海的城市，我从没有生活过，感觉特别幸福，可以随意吃海鲜。”
本报记者 吉凤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