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报记者 谢晨星 罗婉/文 高雷/图
上周末，深圳读书月迎来一个小高潮，重点品牌活动“深圳读书论坛”正式开坛。
首场讲座迎来重量级大咖——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他与读者们分享了“民间艺术对我小说创作之影响”。
第二场讲座则邀请到了78岁高龄的海外华人作家刘大任，他以“仿佛有灵魂”为题，与现场读者进行了一次精神上的严肃对话。
深圳读书论坛以倡导阅读为宗旨，以知名专家、学者和作家演讲为形式，为促进城市文明建设和学术文化交流活动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同时，它也是深圳读书月系列活动之中的高端文化品牌活动。2017年第十八届深圳读书月•深圳读书论坛将延续嘉宾演讲、嘉宾对话等形式，各嘉宾将围绕“新时代 新阅读”读书月年度主题登台论道。（戳：莫言来了！还有刘大任、李敬泽、毕飞宇……今年读书论坛等你来参与！）
莫言：从民间寻找灵感
不只在文坛，就连普通大众，也认为自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家之后，莫言一定不再是以前的莫言。所以，当11月11日下午，莫言作为深圳读书月“深圳读书论坛”的首场嘉宾出现在深圳中心书城时，人们一边是慕名而来，一边又带着疑问，想看看，诺奖之后的莫言，究竟有怎样的变化？
让人惊喜的是，对于自己的生活、新的写作等问题，莫言全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人们心中的疑问一一解开。在他看来，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而观众也能感知到，莫言依然有饱满的创作热情。
为什么五年才有新作品？
不是问题的问题
下午三点开始的讲座，两点就早已满座，但仍有不少市民为了获得入场资格而购买了一整套的《莫言全集》。三点整，莫言从汹涌的人海中现身，在如潮的掌声中坐定，夹克衫内着衬衣，装束一如从前朴素，面色依稀有些疲惫。一段莫言获颁诺奖的视频播放后，主持人王海东就亮了开场大招——一个人人都想问的问题：“从2012年获奖直到今年秋天，您才有新作品发表。许多人都想知道，莫言是不是变懒了，或是爱护光环不轻易写作？”
莫言以幽默的回答稳稳接招道：“五年不写对作家来说本来不是问题，但发生在我身上就成了问题。其实也不是一个问题，但最终还是一个问题。”但他坦言，获奖后社会活动多了很多，个人可支配的写作时间越来越少，下笔也越来越谨慎，希望小说放的时间长一点，自己看的遍数多一点，满意度高一点，对读者更负责一点。“我在写作上胆子依然是那么大，但是变得更加严谨了。”莫言说道。
新作品在写什么？
依然是故乡和故人
今年，莫言在《收获》2017年第5期刊出了三篇小说，统名为《故乡人事》，在《人民文学》2017年第11期也发表了新的短篇《天下太平》。此前《人民文学》第9期也发表过莫言的一组诗和一个戏曲剧本。莫言透露，明年一月份，将在《花城》《十月》《作家》等刊物发表一系列作品。谈起这些新作品，莫言兴致颇高，一口气讲了许多新小说的故事梗概和创作心路。从内容来看，这些小说依然是以故乡以及故人为线索来展开。
虽然是新发表的作品，但这批作品是2012年就基本上写好的，因为获奖后比较忙乱，没来得及修改出版，没想到一放就是五年，更没想到的是，这五年，小说也在生长，现实里人、事的改变，直接影响到小说的走向，“不仅让小说字数涨了一倍，还令小说更加丰满。”莫言说。
比如小说《等待摩西》，这个根据莫言老家真实事件为灵感的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农村妇女耗尽三十年寻找失踪的丈夫卫东，靠捡破烂拉扯三个孩子长大的故事。原本小说就在寻找中结束，但今年莫言回老家，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回了家，但他的记忆却十分混乱，说不清过去的三十年到底是如何度过的。于是，莫言对小说进行了续写，将男人从“卫东”改名为“摩西”，“摩西回家了，这让妻子无怨无悔的等待有了宗教的意味，使小说超越了世俗生活的意义，小说也因为事件本身的变化，发生了变化。”
在莫言看来，中国作家的创作，应该从民间寻找资源和灵感。“你一旦要写作，童年故乡就会自然而来。民间的艺术、生活、底层人物，有着独特的地理、气候、政治、社会风貌，是立体丰富的、活色生香的世界。不可忽视民间的艺术对作家的影响。”莫言说道。
刘大任：奥秘在“仿佛之间”
上周末，除了62岁的莫言，78岁高龄的海外华人作家刘大任也来到深圳。他先是在周六携由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最新出版的三部小说《晚风细雨》《羊齿》《枯山水》出席在深圳中心书城举办的“归来：传奇与乡愁——‘刘大任集’新书分享会”，分享其创作中的思考、感悟与故事。接着在周日的深圳读书月“读书论坛”中，刘大任以“仿佛有灵魂”为题，与现场读者进行了一次精神上的严肃对话。“大家都知道莫言，很少有人知道刘大任，这是我们一定要出版刘大任作品的初衷。因为文学不是靠名声，而是靠品质。”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社长胡洪侠指出，如果没有刘大任小说的回归，中国当代文学的版图就是不完整的。
从父辈的暧昧领域谈起
面对即将消失的集体记忆
“与父亲的最后一次旅行，是返回那离开近40年的老家……”在周日下午的读书论坛中，由台湾导演安哲毅执导的影片《晚风细雨》首次与深圳观众见面，精美的画面将观众引入了对于上一代父辈的记忆与思考中。作为“向台湾文学作家致敬”系列影集《阅读时光》十集中的其中一集，这部影片正是改编自刘大任的小说《晚风细雨》，讲述了到台湾定居的“抗战一代人”与留在大陆的家族重新把血脉联系起来的故事，承载着刘大任及其父母一辈子不舍的乡愁。
《晚风细雨》由《晚风习习》与《细雨霏霏》两篇中篇联作组成，分别以父亲和母亲的角度叙述。“写作的原因是1987年，我父亲前一年说再不安排他回家看看，他就来不及了。”在演讲现场，刘大任为读者娓娓道来《晚风习习》的写作由来。“在我父亲最后的人生阶段，我带他不只回了老家，还去了他的母校，以及苏州、南京、上海……”刘大任称，父母的去世让他触动，亦让他决定写下“抗战这一代人”的故事。虽然两篇都是关于父母的悼亡故事，但却是面对着整整一代人、一个时代，即将消失的集体记忆。
灵魂与自觉之间
存在着某种暧昧的领域
除了人性中某些永恒的东西，比如亲情、革命启蒙、男欢女爱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暧昧的领域”，牵引着理性世界里的我们，甚至支撑着我们的一生。而这个“暧昧的领域”到底是什么？令人疑惑。在“仿佛有灵魂”的演讲中，刘大任给出了解答：“暧昧的领域是在理性和非理性的上面，我们总是觉得还有地方可以上去，但是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我们并不清楚，所以我把它叫做暧昧的空间。”在刘大任看来，人性除了自觉的生存意识，应该还有某种超自我的努力，追求着不朽的“灵魂”因子，朝好、美、善这个方向提升，而文学和艺术的根源就在这个地方。
当然，面对当下越发理性的物质消费时代，刘大任也随即指出，现代人有一个“窘境”：世界越理性，就越难超越，想象力上不去了。于是他在“灵魂”二字前加上了“仿佛”一词，表示“灵魂”的存在与否，系于人的主观意念。“你觉得没有，它就没有，你觉得有，它就有了。”刘大任表示，唯有在“仿佛之间”，人情义理和世间奥秘，才有微妙显露的机会，这对现代人的文学艺术创造活动亦至关重要。
要严肃对待文学
首先得破除“黑白分明”
“我相信所有从事文学艺术创作的人都要面对两样东西，一是必须面对世界，二是必须面对他自己。”从生命延续到创作，在谈及现代文学创作者如何面对世界时，刘大任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好莱坞拍摄的《北非谍影》《乱世忠魂》等电影所描述的典型黑白分明的世界讲起，指出这并不是他心目中的文学追求的世界。
“要推出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首先得把世界一分为二，好人一边，坏人一边；正义一边，邪恶一边，两边相持对立，没有中间地带。于是，世界永远向正义的那一面前进，邪恶呢？也许还会再来，但毫无成功机会。那我们不免要问：我们每天面对的真实世界，是这样的吗？”刘大任用海明威、詹姆斯·乔伊斯等作品来阐述现代文学创作者的小说里面呈现出来的世界。他指出，如果要严肃对待文学和艺术，首先就得破除“黑白分明”，必须在“混沌暧昧”中，找一条符合自己的“独特”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