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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7日19:04 环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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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4日,有一部小众片“悄悄地”上映了,排片量只有1.2%,然而第二天,第54届金马奖将最佳导演颁给了这部片。这位获奖的导演,她叫文晏↓↓拿奖的片子叫《嘉年华》。


大部分观众对文晏应该不是很熟悉,但喜欢看小众电影、独立电影的观众,应该对她不陌生了。在拍《嘉年华》之前,文晏和刁亦男合作了《夜车》和《白日焰火》。《嘉年华》是她的第二部长篇作品。



《嘉年华》所触碰的题材是特殊的、大胆的——少女性侵,它冷静克制地撕开一道口子,让人窥见背后的现实。这部片,能过审就不容易。排片量不高,也在预料之中。


可似乎是冥冥之中,这部片上映的前一天,曝出了北京红黄蓝幼儿园虐童事件,“儿童性侵”的话题忽然摊开在大众面前,而上映后的第二天,金马奖给了它应有的荣誉。


这种魔幻现实般的巧合,好像在说,好片子不该被埋没。这两天,各路影评人讨论、热推《嘉年华》,怕它沉下去。我们不是没有见识过一部好的电影的力量——韩国的《熔炉》,倒逼改变了国家立法。《嘉年华》也有着一股隐忍的力量,但在这股力量唤醒大众之前,首先得让它被看见。



《嘉年华》所讲的故事,改编自2013年震惊全国的海南万宁小学校长带学生开房事件。


校长陈在鹏和其中一名学生的干爹——市房管局工作人员冯小松,带着她们唱K,然后将她们带入深渊。


当时,还在做《白日焰火》制片人的文晏看到了这条新闻,心里的难受像一股火,一直煎熬着她。更令人不忿的是,这条新闻不是孤例,接二连三有类似的新闻曝出来。而大家关注一阵,愤怒一阵,案子审结,这些事就渐渐淡出了公众视线,就结束了。


文晏想了很久,她觉得这样的“结束”,并不是真正的“结束”,于是,她决定用电影对抗现实的无力感,“希望人们能给予这些孩子真正的关心,而不是简单地消费这些事情。我觉得这是旁观者的一种责任”。



《嘉年华》中有三个女孩儿,黑户少女小米,未满18岁离家出走来打工;被性侵的少女小文,有着神经质的妈妈和软弱的爸爸;被性侵的少女小新,懵懵懂懂,性侵她们的是她爸爸的领导,她的“干爹”。


小文和小新被人带着开房,在宾馆打工的小米用手机拍下了监控画面,成为了关键的证人。


和《熔炉》与《素媛》不同,《嘉年华》全片的镜头表达很克制,很冷静,全片没有出现性侵场面,没有刻意的煽情与卖惨。也没有英雄人物的出现,将叙事推向高潮。很平静,平静得就像生活本身。而在这份平静下面,有你我都心知肚明的暗潮汹涌。


文晏说,同情不是她需要的,这种短暂的情感共鸣与宣泄,不会带来任何的改变。如果观众看这部片子,当时他愤怒、悲伤,看完之后回家开开心心吃火锅,那么意义在哪儿呢?


她希望大家理解事情发生背后的逆境,开始去思考,并感受到一种力量。



她把主要的刻画,放在了性侵这件事发生之后社会的反应:


证人小米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然受害者与自己同龄,虽然自己是最有利的证人,握着最有利的证据,但小米不愿举证,她说“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她拿着证据勒索高官,钱比正义来得更实在;


警察的俯视。在审讯时,他们戴着的有色眼镜,懵懂的孩子感受不到,但旁观的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小文妈妈的“荡妇羞辱”。她疯狂地打骂小文,说她穿不三不四的衣服,剪掉她的头发……在她看来,会招致这种“祸端”,是因为女儿的不检点;


小新父母的见好就收。熟人作案,拿钱来塞嘴,他们欣然接受了。逻辑是:“他去坐几年牢,出来一样作威作福,我们的女儿什么也得不到,还不如让他赔偿。”收下钱后,他们还劝说小文的父母,息事宁人。


小文爸爸的软弱。他看起来正直、血性,可当听见小新父母的提议后,他没有拒绝、没有发火,他唯唯诺诺地问了一句:“那……公道呢?”他知道这不是公道的做法,但他屈服了。


这些关节串联起来的“二次伤害”,把尚未懂世事的孩子推向深坑。



性侵只是故事的起点,那之后的故事,没有人关心,却最致命。


文晏说:“我觉得整个社会都在失职,他们是一整个链条,哪怕任何一个链条中有人做到了他该做的事情,这个事情就有可能被停止、被禁止,这些孩子们就能得到保护。”


真正的罪犯,可能是整个社会中,大家的缺失。


证人小米,她所呈现出的成长状态,也是很不健康的,因为她背后,也有她的故事:黑户、流浪、童工、离家出走,而她的故事,就是社会一连串失职的后果。


文晏的终点很正能量。差点卖身的小米看到新闻播报对于性侵案的公正处分,她逃出那间屋子,骑上摩托车,风吹着她长长的头发,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相信前方有希望。



性侵,这个讳莫如深的词,却并不会因为讳莫如深,而减低它的伤害性。


2016年媒体公开报道14岁以下儿童性侵案件的数量:433,隐案率1:7。也就是说,每曝光1起案件,就可能有7起案件已经发生。


我们需要正视这些,也需要明白,这并非事不关己。


我们生活在一个旁观者身份被无限放大的时代。以前需要看报纸、听广播、看电视才能获取新闻的我们,如今只要打开手机,微博、朋友圈,一切都在提供消息渠道。


在这个时代,廉价的愤怒、同情、悲伤是很容易的,可这些共感过后的烟消云散,可能比冷漠更冷。如果我们过度消费情绪后而变得麻木,那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



电影取名《嘉年华》有一层意思:我们生活在一个像是嘉年华似的时代,天天都是喧嚣,过得像过山车一样。每个人都在奔忙,于是有些事情也就在大家奔流的脚边发生了,但是每个人都只顾着朝前跑,没有人为此停下来。


没有人为此停下来。


我们总说《熔炉》改变了韩国,可当一部试图唤醒我们的电影出现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为此停下来。


鲁迅说:“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


是挺难的。


那不如从放下旁观者的冷漠开始?愿意深入地去思考,愿意真的做点什么,世界才有被我们改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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