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为了吸引流量，总有各种比赛拉人投票。我不太理解朋友圈那些总在参加比赛的人，有如此心力能厚着脸皮一次次拉不来往的人投票，只为了得一次儿童摄影写真、几个早教课时，甚至一个电水壶。这样的人或许活得很努力吧。

    小朋友3岁的时候参加小区里的亲子运动会，他不明白规则也不专注于目标，像一只很容易被其他事物吸引的哈士奇。结果自然没得名次，小朋友若无其事，我妈观看比赛时却一脸焦灼。我也跟着心情紧张——并不是急输了比赛，而是因为这件事让我妈失望了。让她失望是我内心害怕的事。

    社区组织的亲子比赛总是松散，规则执行得不严格，成绩也就谈不上公平，只是参与一场热闹。我妈却认真对待每一次“竞争”——人生哪有公平的起点和规则呢。

    我其实是个非常害怕竞争的人，小时候，我妈教我学军棋，我怕输——表哥输了会哭，被大家当笑话讲，而我也不好意思哭，只能选择不喜欢下军棋。就像电影《垫底辣妹》里说的，其实不是不想赢，都是因为怕输，才装作满不在乎，避免进入竞争。

    麻将、保皇扑克、升级，我小时候都会，但不怎么跟家人一起玩，后来甚至有一点厌恶。我妈会嫌我出牌慢，又是猪队友。她心直口快，而我被数落却不开心，又不便发作。

    我不喜欢我们在游戏中的紧张氛围。日常中很容易伪装成一个平和的人，玩游戏却能暴露性格上的缺陷，平时看起来和气的人都可能变得不可理喻，像《生活大爆炸》里的Bernadette一样，一玩游戏就不再温柔甜美，而是充满控制欲，谁都害怕遇到这样的队友。幸好生活节奏加快，也并没有时间来玩这些，逃避起来理直气壮。

    中学时曾经参加演讲比赛，在班里内部选拔时就输掉了。竞争对手的女孩买了零食给大家分，赢得了更多选票。这在成人世界里是常见的手段，我也曾见过大学同学为了评一个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挨个给班里的男生打电话拉票。那是一种人际关系的胜利，很有效果。我从此更排斥参与这种竞争，害怕输，也害怕赢的姿态不怎么光彩和好看。

    青春期里的我活得有那么点“丧”，不喜欢竞争又活得紧张，但我并不想怪原生家庭。我妈一生总是要强，却并不比人强，能做主的只是看什么电视节目，能拼尽全力的不过是一些小事，她女儿却常常让她失望。她有自己生活的局限，却也给了我她所拥有的和所认为最好的。

    我也在慢慢调整心态，通过自己努力去争取一些事情，赢过几次，也就没那么怕输了。怕输，其实就是活得太紧张，总想要完美，相比别人优越。生活里总是会有各种姿势，在过程中有收获就好。

    我妈有一天突然发感慨我不陪她打麻将打扑克，开始唏嘘自己晚年一定很凄凉。后来，有朋友来家里玩时，我常常主动提出一起打牌，不管跟我妈是不是队友，都尽量照顾她的情绪。她赢比我赢要好，我们都开心。

    有时候，游戏也在营造氛围，经营关系，做跳出输赢的人会有更多乐趣，做那个想赢偏偏蠢笨外漏的最紧张，最不开心。

    前不久去见一个家境富裕的女友，小朋友很兴奋地告诉人家他去了海边，坐在姥爷的摩托车上，而姥姥是自己坐公交车去的。我在一旁听得有些窘迫，因为自己绝不会主动跟有豪车的朋友分享这些。可是，他很开心地讲家里的事情，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我又觉得庆幸起来：他没有我活得那么紧张，这很好。

闫晗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8年06月22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