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不要用祭孔来亵渎孔子的尊严

　　作者：王龙

　　经过了“全民祭孔”和“全球祭孔”之后，2007年的这个9月28日显得格外异乎寻常，包括港澳台文化界在内的世界各界名流几千余人云集孔子故里，其规格之高，规模之大可谓盛况空前。据介绍，“孔子文化节”已经连续举办了23年，本届文化节首次由山东省政府与国家文化部、教育部、旅游局和侨联联合主办，山东省代省长姜大明亲主孔子祭辞，此举被认为是中国大陆祭孔规格的大幅度提高。(中国新闻网9月28日)

　　虽然早有“全球祭孔”的铺垫，将其提升到“国祭”高度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当然没有低估孔子在中华文化中的地位，在我心里，和苏格拉底、佛陀、耶稣一样，孔子的思想不仅属于一个民族，也有着广泛的世界属性。之所以感到惊讶，是我彻底含混了“祭孔”的真正含义。在我的印象里，从“五四”以来，“祭孔”活动都是以民间形式存在的，人们对先贤的敬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这样一种公祭活动由政府来主办，在巨大的行政力量推动下，谁都不难想象会产生什么样的社会效果。

　　“祭孔”作为一种文化的仪式存在，在中国有悠久的历史渊源。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一直被称为“国之盛典”，到了明清两朝达到了登峰造极。封建统治者尊孔的目的显而易见，即使在中国近代史上，这种形式也屡见不鲜。连韩馥榘那样目不识丁的军阀也常常大搞祭孔和尊孔活动，其用意就是要用纲常礼教取代自由平等，借以巩固自己的腐朽统治。“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鲁迅、胡适等人把孔学称为“吃人礼教”，已经反证了孔子的思想在封建时代的作用。

　　当然，在今天这个文化多元性的时代，片面反对任何一种文化形式的存在都不是科学态度，尤其在弘扬

传统文化、增强民族凝聚力和自信心、同根同祭的语境下，“祭孔”显得那么庄严肃穆，乃至神圣不可质疑。但是，既然可以如此大张旗鼓祭祀孔子，就应该允许人们对其思想的核心内容进行追问，尤其要让人明白，对于目前中国的政治文明和现代化建设究竟有什么现实意义。众所周知，孔子作为两千年前的思想者，其学说有一定的时代局限性，无疑是精华和糟粕并存，既有“有教无类”的可贵的平等教育观，也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陈腐论调。如此等等，在继承什么和扬弃什么都没有弄明白的时候，大肆标举就难免令人产生歧义。

　　在一个推崇物质的时代，没有人知道还有多少精神上的东西值得中国人去认真对待。即使那些鼓吹“国学”的人有几多是真心服膺国学的？那些“祭孔”的人有几个不知道儒教的糟粕？可是在孔子诞辰的日期前后，上至到官员学者，下到普通文化人，都喜欢拿出这张王牌打几下，似乎他们不这样做就没有文化了。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康晓光与号称“当代大儒”的深圳行政学院教授蒋庆就曾经高调倡扬将儒教定为“国教”，引来了社会舆论的一致声讨；被誉为“国学家”季羡林的想法更是标新立异，一句“奥运抬孔”可谓语惊四座。我不明白，在政教分离已成为世界发展主流的21世纪，在传统上释、道、儒三教并行的中国，这些人主张“独尊儒术”究竟是什么居心。

　　我不相信季羡林之流是在“痴人说梦”，在我心里，他们比任何人都清醒。先别说现在“独尊儒术”是不是行得通，即便从世界文化发展的大趋势看，他们也明白自己是在胡说八道。而问题妙就妙在了这里，他们在前面鸣锣开道，后面便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官方“祭孔”。于是乎，一门古代的学说，逐渐演绎成了一种时尚的迷信教义，在中国大行其道并且越来越让人习以为常了。

　　谁也不能不叹服儒教的伟大，因为这恰恰是其文化思想的终极体现，以强大的渗透力让人在不自觉中失去了自我。这样的例子在中国早已不胜枚举，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在经济化大潮的大力推进下，中国在走向现代化的同时，也加速了毁灭了自己文化根基的步伐。许多地方以继承传统文化为名修庙建佛，但在大规模毁坏传统文化精神理念方面，也堪称大手笔。而共同处在儒教文化圈内的日本、韩国、越南、新加坡等国在传承儒教文化方面比中国都要尽心尽力。以日本和韩国为例，日本的文字和韩国的节日都是中国的舶来品，但他们对此万分珍视，历经千年从不轻易简化和更改。

　　与之对照，中国人的做法往往让人疑惑不解。比如说，许多人反日、反美情绪高涨，但却热衷于消费日美的商品。一方面对日本的教科书事件极端愤慨，另一方面却是很多个人大量毁坏日本侵华历史遗迹。这样的心态表现在今天，就是很多中国人喜欢和周边国家争夺传统文化遗产，但又从不珍惜自己的传统文化节日。即便如“祭孔”这样正宗的文化活动，也是焚香、磕头、供奉猪头，手段完全展现了封建糟粕的一面，真正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教精髓已经荡然无存了。

　　实际上，孔子何曾要求过后人对自己进行顶礼膜拜？都是因为他成了统治阶级的权杖，历届封建王朝为了统治的需要，才使孔子成了仅次于神一级的圣人。盗用孔子的话，这叫“ 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正是在这样的心态驱使下，近几年一些地方政府毫无节制地开展祭孔活动，致使民间的崇儒思想也迅速抬头。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限于此，今天的“祭孔”所隐藏的倾向并非一般的逻辑荒谬，这种不商不文的祭祀活动，犹如寺庙里拜佛，其目的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念，进而将某种发霉的意识形态强加于人。确切地说，不过是一些人希望将文化资源转化为一种愚民的工具而已。

　　看过今年轰轰烈烈的“祭孔”活动，现在我终于有证据说几句话了——那不过是场冠冕堂皇的闹剧，普通的中国人最多是当“

超级女声”来看热闹。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谁想去当封建文化的奴才，谁就去亵渎圣人的尊严吧，反正孔子历来也只是个挡骂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