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续冬：挑战人类耗子观的《料理鼠王》

　　作者：胡续冬

　　如果此前没有看过《辛普森一家》电影版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料理鼠王》视为今年最好看的动画片。不过，尽管《料理鼠王》在恶搞、炫智、抓狂等方面逊于《辛普森一家》，但它依然是一部在常规的套路之内最大限度地实现了突破的神奇影片。

　　我乐于把《料理鼠王》看成是一部耗子版的《香水》和耗子版的《食神》强强联合的混合版。生在与垃圾为伴的鼠群中却拥有超强嗅觉审美力的小老鼠雷米和《香水》里面出身卑贱的嗅觉奇人格雷诺耶有共通之处，而雷米一点即通的高超厨艺又与《食神》里面的史蒂芬·周异曲同工，在展示味觉带来的幻视空间的时候，《料理鼠王》的处理方式居然和《食神》如出一辙———苛刻食评家吃到普罗旺斯蔬菜杂烩之后的反应不能不让人想起《食神》里的薛家燕。

　　《料理鼠王》最神奇的地方在我看来并不是精心模拟的耗子视角(它逼着观众像一只耗子一样看世界)、“耗命攸关”的惊险奔逃(它以极其强烈的视觉震撼力让观众体验到“老鼠过街”是一项多么艰难的极限运动)、层出不穷的小型机智(哦，那个可怜的卫生检疫员！)，而是它成功地挑战了人类对耗子这种臭名昭著的啮齿类动物的固有敌意、不动声色地把观众心目中的“耗子观”从《鼠疫》的一极调整到了《小王子》的一极。

　　此前动画片中的耗子形象，比如米老鼠和Tom的死对头Jerry，根本构不成对“耗子观”的挑战，因为它们的造型已经远离了自然主义的耗子外观，谨慎地规避了它们作为耗子的体貌和依存环境。《料理鼠王》却完全相反，片子里的所有耗子在形象上均以高度写实的风格保留了耗子这个物种全部令人生厌的生理特征，但与此同时，影片又能让你迅速把情感之中所有关于好学、梦想、热忱、协作之类的正面价值全都押在耗子们猥琐的面貌上。

　　在开篇不久处，独居的老太太捅翻了雷米家族的阁楼老巢，密集得令人发指的耗子们开始夺命狂奔的时候，估计很多人在一瞬间都不自觉地站在了耗子一方，担心耗子们被不幸击毙，全然忘记了在日常生活中面对耗子群的时候他们理应是个不折不扣的持枪老太。最挑战人类“耗子观”的兴许是靠近结尾之时的那段成百上千的耗子齐心协力在巴黎最好的餐厅的厨房里烹制法式大餐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我完全忘记了这个热闹的劳动场面的主角们居然是人人喊打的耗子，我仿佛看见了一幅啮齿动物版的《清明上河图》，它成功地复制了人类历史之中关于忙碌、关于劳作、关于生计的最清晰、最华丽的记忆。Pixar工作室够狠！逼着所有观众违背自己在卫生问题上的“政治正确性”。

　　我敢打赌，在这部影片的全球数亿观众中，没得哪个的观感可以和我的相重迭。因为在看这部影片的当天上午，我刚刚在家里打死了一只耗子，而且这只耗子的藏身地点是在我家煤气灶里。其他人可能都在关注这部影片如何普及法式大餐的品尝常识、如何推广“人人都是

厨师”的烹饪民主，当然，还有些具有深层批评视野的人可能比较关注这部影片展现没文化的美国人如何以一种貌似崇仰的方式恶搞了渊源深厚的欧洲文化。但惟独我，在看片子的时候一直都琢磨：法兰西的烹饪耗子为什么和我们家刚刚打死的那只那么像？莫非它藏身于煤气灶的原因是为了更方便地偷学俺的西南厨艺？难道我永久性地阻断了一只励志耗子的成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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