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政府部门无权要求企业公开忏悔

　　作者：曹林

　　深圳市环保部门最新出台政策：对违法排污的企业，银行将停止对其贷款，这些企业还必须在媒体上公开忏悔。仅今年1至9月，就有14家企业在媒体公开忏悔。当地相关官员表示，要把环境行为和企业声誉、企业形象结合起来，让企业在违法时必须考虑成本付出。

　　(10月31日《新快报》)

　　深圳的“道歉制度”很出名，比如规定政府部门不履行或不正确履行职责，造成严重后果或者严重社会影响的，应当向公众道歉———这个尊重纳税人尊严的政策很受舆论欣赏。但政府可不可以将这种惩罚加到环境违法企业身上，要求他们在媒体公开忏悔呢？不可以。

　　政府部门不履行或不正确履行职责之所以要向公众道歉，因为其间存在一种委托代理的公共关系。政府权力源于公众赋予，纳税人供养的政府部门有义务为公众履行好职责，为公众办好事。事情没办好，浪费了纳税人的钱，影响了公众生活，当然首先得公开道歉，这是一种“纳税人主权”的体现。而让环境违法企业公开忏悔就显得非常不明不白，因为企业与公众间缺乏一种直接的公共关系，没有忏悔和道歉的法理义务。虽然从道义上讲，企业应对公众负起社会责任，但严格从法理上讲，企业只有对法律负责的义务。排污违反了相关环境法规，应该依法受到惩罚，该关停的关停，该罚款的罚款，仅此而已。公权力只可以强制企业履行一种法定责任，而无权强迫企业履行道义责任。

　　要企业为环境违法行为付出声誉成本，其实根本无须让企业公开忏悔，政府严格依法查处并让媒体公开曝光，不就能影响企业声誉并让其付出形象成本了吗？强制企业在媒体公开忏悔，其实是政府对违法企业的一种变相羞辱，就像许多地方对小偷进行游街示众和对卖淫女进行公审公捕一样———游街示众侵犯人权已成为一种共识，同样，以公开忏悔羞辱企业也侵犯了企业的权利，政府无权让违法的企业承受超越其法律责任之外的惩罚。

　　小孩子犯错误时，家长或老师总喜欢让孩子写检讨书，检讨错误行为并承诺下次不再犯———“检讨书”其实包含着一种家长与孩子间的权力关系，作为孩子的监护人，有权以父爱的专断名义让孩子低头认罪写检讨书并公开检讨。政府要求企业在媒体上公开忏悔，其中也包含着这种家长思维下的权力表达，把自己想象成了企业的家长，可以像要求自己的孩子那样要求企业“检讨”。在一个现代民主社会中，政府不是社会的家长，不是企业的上级，而是平等的法律主体，权力必须在法律框架内行使，不能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作者系《中国青年报》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