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达：伟大的人物和伟大的比较

　　作者：林达

　　在美国人的概念中，现代总统们和伟大都不沾边，越来越像是被选出来看家护院的管家了，民众总是对各个总统挑剔多多，尤其是在民众的政党倾向两分的情况下，要大家公认其“伟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日前听说，我写了一篇文章叫做《戈尔比克林顿更伟大》，吓了一跳：没有啊！再一想，一定是发表文章的媒体要吸引读者，改了文章的题目而没有通知作者。到网上一查，果然是这样。这篇文章的原来题目很中性，叫做《戈尔的获奖》，现在的题目似乎在强调文章立论，而这个立论观点：“戈尔比克林顿更伟大”，恰是作者所没有的。

　　文章是对戈尔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一些议论。对戈尔从一个落选政治家转而在新领域取得卓越成就，谈了一点自己的感想，只是很偶然提到，相比之下，克林顿在退休之后，在世界各地演讲，光环在渐渐褪去。那么，既然改出了这个题目，读者也许还是要问，那么，这两个退休正副总统究竟谁更伟大呢？这个问题很蹊跷，因为在中国语境里，“伟大”是个非常重的词，经常只有领袖才可能担当，而对应的英语是个很普遍而轻松的词“great”，那是每一个上台表演的幼儿园小朋友，在下台的时候都会得到的评价。

　　美国人在不同场合，“great”这个词的分量也会调整。在和“总统”一词相连的的时候，这个词也在变重，只是它更是一个民间裁定，而不是官方量定或者说宣传用词。因此，在美国历史上，论定为“伟大”的总统很少，低调的开国元首华盛顿无疑是一个基本公认的伟大总统，而林肯总统就至少有一小半人，南方人，不肯认账。因此，在美国人的概念中，现代总统们，和伟大都不沾边，越来越像是被选出来看家护院的管家了，民众总是对各个总统挑剔多多，尤其是在民众的政党倾向两分的情况下，要大家公认其“伟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克林顿曾经是这个国家8年的总统，人生经历的主要形象是一个头号政治家，而戈尔作为副总统，在美国政治传统上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不负重任的配角。今天他作为在环境保护领域的杰出人物，而不是一个政治家站在领奖台上，这两个退休总统承担的角色是不一样的，也就是硬要把政治家和环保学者PK对决，是无法比较他们“谁贡献更大”的。只能说他们的贡献不同，在不同领域里都是出色的。

　　那么从退休后的状态来说，两人的“伟大”比较也有一定困难。克林顿有过一次严重心脏病，几乎送命。而他宣称，他感悟到从此生命不再属于自己，要在有生之年多做些事。他的事迹在喜欢他的民众中广为流传：克林顿基金会着力于全球扶贫，每年9月联大开会，克林顿也在纽约开基金会高峰会议。到会的有来自几十个国家的元首，从大公司，大基金会到小社区组织都纷纷捧场，十足一个院外联合国。

　　克林顿的基金会和大医药公司讨价还价，大批购买治疗

艾滋病的药物，使得泰国和其他三十多个国家的艾滋病人可以每天付不到1美元吃药。还在非洲出钱防止热带病和让贫苦女童读书等等。确实很难说，这样的扶贫成就，就低于戈尔在环保领域的贡献。这仍然是无法对等比较的。写戈尔获奖文章的时候，我提到克林顿光环渐褪，是仍然从一个政治家的角度去看他，我听了几次他在不同场合的演讲和接受采访的录像，感觉克林顿往日掌控和把握政治议题的能力在减弱。

　　可是回头一想，现在的局势本身充满难题，其难度也是克林顿在任时期所无法比拟的。

　　林达 作者系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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