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琦幸：公共空间的牛为何骑不得

　　作者：吴琦幸

　　最近看到报道说，北京电视台一名主持人到纽约旅游，在华尔街偶遇一群国内游客，在著名的公牛铜雕塑前做出种种不文明的举动，争先恐后地翻身爬上铜牛摆姿势，连女士也不落人后。由于该铜牛颇高，一个人不容易上牛，因此都需要有人在下面推一把才能够爬上去，场面颇为搞笑。以至于在场美国人纷纷摇头，有人问：“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其中一人自豪地回答：“我是中国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儿，旁边一帮人都喊“领导，你快骑上去啊，那样你就比牛还牛了”！附近的一位清洁工人也过来看热闹，并说他在那工作快两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骑在铜牛上。由于这群游客兴致很高，逐一留影不亦乐乎，其他游客只好绕到后面和牛屁股合影。

　　中国现在经济发展迅猛，国民收入大大增加，到国外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把中国人的形象也散播到世界各地。海外媒体已经有不少关于中国人在国外旅游时不文明举止的报道，主要是在公共场所不注意考虑其他人，大声讲话喧闹，随地吐痰，抽烟以及一哄而上地购物、吃饭、观看景点等等，现在又发展到任意爬上公共雕塑。这些现象也许在国内是见怪不怪的，例如今年9月我在

　　例如在美国社会，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是有严格区分的。公共空间是供大众使用的，每个人都有权利在这个空间中停留、观赏，于是你的权利只是与他人分享，而不是独占。如果是100人在同一个空间，你占的空间只是百分之一，因此你就要尽量照顾到另外的99人的权利。外国人在公共场所往往说话声音特别小，因为他们知道不能妨碍他人的权利，他人有不说话和沉默的权利，有享受安静和不被打扰的权利。

　　在铜牛景点也是如此，这是一个公共雕塑，它是供人们观赏的，你可以观赏，也可以在旁边照相，人多的时候可能还会排队等待照相，因为这是公共的，你只能如此分享。如果你爬上去照相，你就是独享了这一公共空间。所以按照公共空间的使用规则，你是不可以爬上去照相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潜规则。为什么？因为美国有着一个非常强势的私人空间不得干涉、隐私权不得侵犯的法律。美国人尊重私人空间，承认私有财产的不可侵犯性，即便是执法单位，也不得进入私人空间，除非有法院的搜查令。正因为私人空间规定得非常明确，美国的普通人对于公共空间的概念也了解得非常明确，他们知道在私人空间中能做的事在公共空间中未必能做，违反了这一条，说不定警察就会给你开一张罚单。例如洛杉矶有过一个案子，一对男女在车中亲热，后来被警察开了一张罚单。当事人不服，告上法院，说他们在自己的车里，是自己的私人空间，爱干什么干什么，关警察什么事？法官只问了一句，这辆车停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公共空间？答曰是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法官立即判这两个男女败诉。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搞清楚在美国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的区别。

　　可是，长期以来，国人对于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的概念和区别是含糊不清的，甚至有意无意地混淆了两者的区别。从封建社会的国家概念开始，“大一统”的思想，国即家、家也是国的观念，以及在后来多年的群体主义思想指导下，社会将私人空间压缩到一个很低的限度。例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个人的恋爱、结婚，都是组织安排、批准的。因此对于很多人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私人空间，而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也就没有什么区别。这种公私不分的思想，使得很多人在公共空间中，好像也是在使用私人空间。在影剧院大声讲话，在街上大声高谈阔论，餐馆中的人声鼎沸，包括在景点中任意违反规定，将景点占为己有地涂抹、糟蹋，都是这种思想的潜意识反映。

　　看来，需要进行一个根本性的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的启蒙教育，才能改变骑铜牛、骑铁牛等等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