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今:人大教授自杀与学者的强迫症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13日07:45 新京报

  作者:鬼今

  学者尤其容易罹患这种病。强迫症最普遍的征象可称为“体面强迫症”。当本职研究无力安顿心灵和身体的时候,会引发强迫症的第二种,“明星强迫症”。热衷于本职的学者令人敬佩,但如果过分执着于将自己的一生与成就、声名挂钩,就可能患上“时空强迫症”。

  人民大学的余虹教授自杀了,网络世界多有评论,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唏嘘起来,然而回忆出来的更像是随着“自杀”这枚炸弹四处飞溅的浮沫。隔膜也就罢了,那唏嘘的尾音,不是对死者有什么观照,反倒是对自己还活着有点讪讪的,犹如昨天满天的阴霾,人人浸在湿漉漉脏兮兮的世界里,今天又是阳光普照,死者去了,让生者面对无聊的大白天无端地生出一点儿豪迈,甚至想象起自己就是宵小之辈想“干掉”的革命伟人,无数论敌诅咒的思想巨匠,我还活着,真是不负苍生!

  我常想,对于那些觉得生命已无意义,又有勇气行动者,死不可谓不是一个好的归宿,现代人常患的一种慢性绝症,反而是一定要活下去,而且一定要活得风风光光的“强迫症”。

  学者尤其容易罹患这种病。强迫症最普遍的征象可称为“体面强迫症”,曾听一位朋友感叹,做一个二流的学者比做一个二流的商人可悲很多,后者至少到中年之际能够为自己打造一个比较安逸的生活环境,前者却日渐感到面对生活的无能,心寒之际,学问上的进境又未必值得告慰。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尤其对于文科学者,承认“第二”实在太过残酷,这意味着你已经“入错行”,难怪现在的文科知识分子地位不高,在书店浏览那些泉涌一般出现的垃圾学术出版物,常常感到这个世界真的不需要这么多研究哲学、文学和历史的。同时也难怪很多学者一过中年,忽然一下子失去了从前箪食瓢饮的达观,汲汲于出书、职称和待遇,做一个特立独行、渊博而清高的研究者也许不可能了,采取一些措施改善生活境遇却是可能的,放弃不可能的转而追求可能的,也算人之常情。

  当本职研究无力安顿心灵和身体的时候,会引发强迫症的第二种,“明星强迫症”。学术成为职业,学者变成专家,可施展的领域也就限于专狭的一隅了;顶尖的学者也许只是顶尖的工匠,用一位朋友的话说,是研究了许多谁也没看过的材料之后获得的发言权。如果向往普世的名声,娱乐明星的知名度,只能马不停蹄地追随所有流行话题,发表没有心得的感想,生怕被舆论抛弃,从大众的眼前消失。明星多靠青春、靠姿色,于是学者也有了装嫩、撒娇派,面对后起的一代一下子没了底气,那阳光外表的下面,满是强迫症引起的无限恐惧。

  热衷于本职的学者令人敬佩,但如果过分执着于将自己的一生与成就、声名挂钩,就可能患上“时空强迫症”,顾名思义就是常常时空倒错,随身带着一个水晶球,不停地评价总结,不仅像预言家似的窥测自己盖棺之后的情形,还像股评家似的点评升值股,后学晚生要挤进升值股的行列,少不了对股评大师阿谀不已,学术界毫无血色,一派暮气沉沉,结果多数人恐怕还是陷进“入错行”的怪圈。民国时代远比现在动荡,鲁迅曾教青年向着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走,大师所指点的是否真是“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呢?学术和精英文化早已式微,学者的价值就是经过历史沉积后留下的那一小块化石,何况世事变迁后,连那一小块都未必留下,对那些已进入学术圈、正对这个领域充满迷幻想象的人们,这“似乎”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不能认真面对这个境遇,不能坦然接受此身将归属的这份未可知,那就不如照鲁迅说的,“问什么荆棘塞途的老路,寻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

  □鬼今(北京 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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