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政府治理当摈弃地产商心态了

　　作者：蓝山

　　在上海，黄浦江边的世博会工地尚刚刚铺开，又一项耗费巨大的上海迪斯尼项目又悄然启动。据相关报道，这项沉寂一年后的巨无霸项目，其投资预算已经由原先的300亿元增加到了400亿元。

　　说它“沉寂一年后”，是因为这项规模宏大项目的提出其实是早在一年以前的事情，甚至在更早些时候，原本在浦东的江浦地区，还有像环球影城、在提蓝桥那里还有摩天轮等巨型游艺项目，但是当时政府着眼于工程的实用性和可行性，从上海经济全盘作为出发点来考虑，那些耗费巨大、但又不能立即创造效益的工程都曾经低调地下马了。而在上海社保案发后，迪斯尼项目更是一度沉寂无声，原先成立的上海迪斯尼工作小组也暂停工作，曾经的选址地川沙镇黄楼原定的拆迁计划也全部停止，相关部门对此项目一并封口。

　　其实，抛开上述的“外界”因素和“意外因素”，当时更多的有识之士也曾理智冷静地探讨过建造迪斯尼的必要性和其它相关因素，因为即使是香港的迪斯尼乐园，有时客流量也并不稳定，生意的清淡可能会使项目的投资汇报周期额外地延长；而从社会效应上来看，迪斯尼是什么呢？它可是美国价值文化的代表，是商业与娱乐成功结合的美国“文化航母”啊。为什么1992年，迪斯尼在巴黎建园的时候，会遭到强烈反对，因为法国人将这一举措视为赤裸裸的文化侵略。时至今日，巴黎迪斯尼的经营状况仍不景气，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欧洲人大都有强烈的本土文化认同感，在自觉或不自觉地抵制美国文化的强势扩张。否则以欧洲那么大的市场，没有理由容纳不下一家迪斯尼乐园。但耐人寻味的是，在我们这里，那些原本一直具有深厚的陈旧意识形态理念的官员，却会对迪斯尼的进入表现出格外的包容与豁达。

　　一项明明有着高投资风险和存在着高额社会成本的非必要性项目，何以在“沉寂一年后”又得以重见天日？如此看来，还是“缘于”本地政府对于地方经济的链接考虑，想以此延续在2010年世博会后的经济拉动。

　　在我看来，这是我们当下官员中的一种地产商心态在起作用。

　　什么是“地产商心态”呢？因为原本在地产行业里，存在有一种独特的行业征象，那就是上下游行业的利益链接。作为

房地产开发商，在一个项目的实际操作中，有许多预算的资金是不必及时支付的。他只要有地，就有项目，只要他的公司里的开发项目不停歇，他就不用愁他先期或者现期要及时全额地缴付给上下游产业单位的原材料和劳动力费用。而为了做到项目不止，也就只有不停地掌握项目的主动权(这或许也是如今那些房地产商不顾价高疯狂拿地的原因所在吧)，对于掌控着这个行业主动权的地产商来说，只要有地，只要有一天的项目实施，这个产业的资金链条就不会断裂，他就可以一天不会为相关成本的实际支付至于牵涉到的社会效益究竟会如何，对不起，这就不在那些惟利是图的房产开发商所考虑的范围了。

　　回过头再来看我们的政府，近些年来的经济发展究竟靠的是什么？每年两位数的GPT增长又靠着什么？是我们有了多少过人的智慧了吗？是我们科学技术的进步才造就了我们经济的崛起吗？想一想，在近些年来的经济发展中以及GPT的快速增长，有多少是通过基本建设投资拉动的？有多少是靠着承办那些国家级层次的特大型赛会在吸引和支撑着？那个被人咀嚼烂掉的三峡话题自不必去说了，看看我们这些年，除了通过劳动力的低廉获得国际贸易上明显的差价以外，不都是靠着造什么摩天大楼、修什么高速公路、建什么通天大桥、挖什么地下隧道、搞什么旅游开发、整什么世界盛会……在遏止和延缓经济低潮的到来吗？在那些光鲜的数据里面，有多少是我们通过先进的经济模式运营或者依赖科学的经营方式在零和之外另行增长的？又有多少项目的建设是真正处于对于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民众的根本关切所设立的呢？我们造了这么多的房子，可使得民众的房产购买力果真提高了多少吗？我们的

医疗改革和教育改革进行了这么多年，可是民众就医买药的支付压力果真减轻了吗？边远地区孩子的就学能力果真提高了吗？我们的

股票市值如此居高，可那是我们的那些上市企业赢利能力真实的反映吗？

　　近些年来，我们抬举着国外的哪些“中国经济崛起”的叫嚣，都在称道我们近些年来的经济成就，似乎真以为我们已经进入到一个怎样的强盛之颠了。我不否认这些年来因着经济的改革和开放，我们国家的经济实力比起30年前是有了可观的提高，我也不否认大型的国家级项目的实施和开展可以实质性地提升和促进国家和城市经济的发展——可是我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前些年里所谓的发展，耗费了多少长年积累着的生产资源、牺牲了多少环境的平衡，又透支了社会民众多少的期许啊！我们现在的建设和发展，不正像房地产行业中的地产商那样，以眼前不断连续着的开发项目，来求取更多的资本进入，来推迟本因支付的社会付出和经济上的建设成本吗？如果没有了奥运会、没有了世博会，如果没有了2200亿的京沪高铁、没有了1000亿的渤海大运河，如果没有了400亿的迪斯尼、没有了大大小小的开发和投资，我们的经济就无从延续、无法深入了吗？要知道，全世界可只有这么几个大盛会呀，就算你什么会什么赛的弄它个大满贯，有能有几个让你玩哪？要知道，每一个举国项目的实施，要让多少个家庭离开他们生活了多年的熟悉区域，远去偏僻清冷的城市边缘生活下去啊？要知道，劳动力的廉价绝对不是经济发展正当的赢利支点，而我们国家的生产资源和环境资源也是极其有限的，用完了就用完了，你就是透支下一代的资源来用，也不能是没有个限度的呀！

　　因此说，我们的政府，我们的管理者，我们的官员，在经济治理和发展策略的指定过程中，还能够能光守着项目投资这样单一和陈旧的老套路不放吗？我们不是说要可持续发展吗？你说眼下崇明岛是一张白纸，似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乱涂乱画了，可是崇明岛可是我们眼下“最后一块净土”了呀，如果我们不是沉淀下鼓噪的心态，光顾着眼前的拉动再一次将原本可以焕发出更多社会效益和长远的经济效益光芒的有限空间一并押上，这样的后果可真是我们建设发展所企求的方向吗？

　　总预算400亿的迪斯尼项目，如果仅是我们用来填补世博会经济空挡的话，如果没有细致地考虑过这个项目将可能引发的社会上和土地资源上的负面效应、以及总体经济上的未知效应的话，如果不是处于对于这个城市或者某个区域的通盘考虑的话，我想即使政府的上层已经批复，也还是应当作一番审慎的思考，切不可处于地产商的思维惯性，而将狭义经济价值以外的所有因果置于不顾了。

　　都快30年了，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工地可是到了挥去尘土、停掘歇机的时候了？我们的管理者可曾掂量过民众间思稳求定的内心诉求？在这个大工地上，我们挖了很多，堆了很多，但是我们期待着的休养生息的内心关切，我们盼望着的小康生活的幸福指数实现了多少，提升了多少呢？难道除了以明天的资源来填补今天现实的缺窟，我们真没有更多发展的新思路了吗？

　　什么时候，我们的各级政府，在国家和城市发展、建设和社会治理上，不再因袭那套以项目延续经济发展的开发商的陈旧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