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涛:《盲山》之盲不在法律而在道德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18日07:28 东方早报

  作者:杨涛

  太震撼了!几乎每个看过《盲山》这部电影的人都会发出这种感叹。一位女大学生被拐卖到西北边远山村的老生常谈的故事,居然如此震撼人心,那么,到底是什么在震撼我们呢?

  很多人都会给收买并强暴女大学生白雪梅的农民黄德贵贴上“法盲”标签,但这种说法没有什么说服力:黄当然未必知道他已涉嫌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罪、强奸罪、妨害公务罪等犯罪,但他完全明了其行为已经违法,不然,他就不会在上级来村里检查时,将白和其他被拐卖的妇女转移。那么,他为什么不把法律放在眼里呢?如果我们对法律与道德的关系有基本了解,就一定会赞同林肯这句话———“法律是显露的道德,道德是隐藏的法律。”不错,道德在我们这个古老国度影响至深,因此,如果法律不符合个人或群体的道德观念,即使带有强制性,也并不会让人心悦诚服,从而可能在现实中陷入泥淖。

  看过《盲山》的人之所以感到震撼,我想那是因为我们是城市居民,我们接受了现代文明理念的熏陶,相信“天赋人权”的说法,从道德上就根本否定了收买被拐卖妇女之行为的合理性,法律禁止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的规定与我们内心的道德律令是相吻合的,我们从内心尊重这条法律。所以,《盲山》中黄德贵们的行为与我们的思维之格格不入,令我们震撼。但以农民黄德贵的思维来看,却未必如此。

  首先,黄德贵并不是没有道德感、杀人越货的无恶不作之徒,否则就根本没有讨论价值;从某种意义上,黄德贵是个老实巴交、有道德感的人,但是,他的道德在有关买卖妇女的问题上,却与我们迥然相异。回到西北边远的那个乡村,回到农民黄德贵心中:买卖妇女只是不合法而已,但在道德上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在黄德贵心中,女大学生白雪梅是他花钱买来的,不是抢来的;他花钱买了,内心没有亏欠,不让他与花钱买来的老婆睡觉,才是不道德的。所以,在《盲山》中,黄德贵与他的父母在购买白雪梅的问题上,丝毫没有什么不道德之感。他们经常振振有词地说,白雪梅是他们花了7000元买来的,她要走可以,但得还钱!他们虽然多少知道他们的行为不合国法,但这不影响他们一意孤行。因为,这个国法并不符合其内心的道德律令。黄德贵心中的这种道德律令更因小环境的影响而强化。在这个西北小山村,购买妇女做老婆的,不止他一个,许许多多的人都这么做,而且,如果哪家买来的老婆逃跑了,全村人似乎都有义务帮着追。于是,这种购买妇女的做法在当地事实上得到舆论的强化,这种强化可能将黄德贵心中对购买妇女这种行为的最后一点愧疚都化于无形:大家都这么干(甚至他因为第一次没有“上”成白雪梅还遭村民的耻笑),那么我的做法无疑是合乎道德了。

  更为重要的是,即便他们知道法律的强制性,知道法律背后有警察、监狱等暴力机器做后盾,但他们也知道“法不责众”,这么多人都违法了,你能奈何我个人吗?所以,当警察来解救白雪梅时,全村人都出动进行阻挠。这个时候,村民们也许心安理得:警察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所以,说黄德贵们是“法盲”,倒不如说现代文明的道德在落后山乡出现了盲区来得实在;落后山乡的道德与现代文明的道德,在我们面前横亘着一条巨大的裂缝,而我们往往视而不见。

  所以,法治要在我们这个有着五千年传统的国度生根落地,要应变农村的复杂形势,绝非重判几个收买被拐卖妇女的农民、派几个司法工作人员“送法下乡”那么简单。古人云“徒法不足以自行”,乡土社会自有内生的逻辑和秩序,国家法律与道德特别是乡土道德格格不入的情形仍无处不在。也因此,国家法律与乡土规则在今后的较长时间内,还要进行强烈的博弈与对话,乡土社会融入法治进程需要法律、道德、文化和现实各种复杂因素共同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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