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涛：和易中天先生一起品一品无肠国

　　作者：田涛

　　近日关于易中天先生的小说作品《高高的树上》涉嫌抄袭一事被炒得沸沸扬扬，说者各执一词。批评者认为文学作品应当是作者原创，易中天有抄袭之嫌；易先生则解释说，此作品中的人物和情节系向原作者购买而来，经过了原作者的授权，自然算不得抄袭，何况文学作品情节近似者古已有之，并举例《水浒传》和《金瓶梅》就有很多近似之处，难道算是抄袭吗？另有“法学家”认为，易先生已经取得了原作者的授权，不存在侵犯著作权之事实，因此《高高的树上》没有法律障碍。

　　但是笔者对此仍有不解，易先生的确没有侵犯原作者的著作权，因为是付费买来的，然而易先生买来他人作品的目的，却是换上了易先生自己的名字，又卖给了广大读者。不必说易先生到底是商家还是学问家，其实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今天原本是难以说清的。不过没有人考虑过易先生是否损害了读者的利益，假如读者已经读过了被易先生用来借鉴的原著，然后又掏钱买了易先生的这棵“高高的树”，结果是花了两份钱听了一段书，个中重复和浪费岂不是无处伸张了。

　　著作权和公平正义原则并不冲突，如果单纯从是否侵犯著作权的角度加以分析，这次易先生应当说是中规中矩的，与以前援引他人的作品不加注明，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而且易先生还特别申明了业已经过原作者的授权，表明就著作权而言，不但未给他人留下口舌把柄，而且也最大限度地尊重了原作者。然而读者买来易先生的书，原本是冲着易先生的盛名而来，如果易先生也像如今的许多学问家一样炒冷饭，那将会使读者感到失望，何况易先生的书是畅销品，将他人旧说，假易先生之名化身千百，让人感到易先生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易先生举出《水浒》和《金瓶梅》的例证来说明自己的无辜，实属牵强。《水浒》写的是一群好汉和盗贼被官府逼上梁山的故事，《金瓶梅》则围绕西门庆、潘金莲等妻妾之间的家庭故事，描写了当时社会互相倾轧的场景，两个作品的中心内容及写作手法有着本质的不同，绝不可同日而语。那么，易先生的辩解究竟从何而来呢？

　　易先生作品向原创者付了费，取得了授权，用民间的话说，原创者就是上家，易先生算是下家。原来易先生的这棵“高高的大树”是从别人那里趸来的，或者说是批发来的，再经过易先生的一番包装，又零售给了广大读者。不知道易先生和那位原创者对这笔交易是否上过税，转让合同上是否贴了印花。总之，一个愿卖，一个愿买；一个卖出去了不管，一个买进来了再卖。尽管算不上是抄袭，别扭确乎是少不了。在生物学中，如果从别的生命体上取下一些细胞，然后植入母体使之发育，称作“克隆”。假如文学界也照此法试之验之，是否还算是克隆呢。易先生这棵“高高的大树”就生物学而言，应当是克隆而来的，其原生命体上的特征显而易见。向原作者支付了费用，取得了原作者的授权，说明易先生使用原作品的合法性，并且不存在侵权之债。但对于广大读者而言，易中天却不能因此免责，因为这完全是彼此不同的法律关系。“抄袭”是由两个字组成的合成词，前面是一个“抄”字，意思是照搬了别人的文字，后面是一个“袭”字，除了照搬之外，仔细揣摩好像还有侵犯和偷窃的概念。按易先生的说法，“高高的大树”，是只抄而不袭的，自然无须承担任何责任。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读过一本叫做《镜花缘》的古典小说，写的是几个文人出海访问各国的传奇故事。小说中写到，他们去了一个叫做“无肠国”的国家，那里的人非但没有心肝而且没有肠胃，肠子是从上面笔直通下来的。据说上边的人把食品吃下去，稍作消化便直接从下面拉了出来，然后下边的人接着吃下去，当然是需要付费的，并取得上边的同意以后才能吃下去。不过不久又直接拉了出来，再给更下边的人接着吃，直至最后这些食品已经“滋味全无”，方可称为垃圾弃之于茅厕。易中天先生是品过《三国》的人，在我的心中便是大学问家，我相信易先生的《品三国》绝对不是从别人那里趸来的，只是盼望着易先生和我们一起再品一品“无肠国”的滋味，盼望着易先生和所有的学问家都能够明白尊重读者比尊重上边的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