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戈：铁腕仇和的国家主义困境

　　作者：羽戈

　　从江苏宿迁到云南昆明，纵横数千公里，仇和的施政方法并没有因地制宜，他的打破常规、敢想敢做的铁腕政策一如既往。在宿迁，他曾命一些犯罪分子上电视做公开忏悔，引发了极大的非议。这一回，被赶上架的对象变了。

　　据昆明出版的《都市时报》2月15日报道，2月14日，云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书记仇和在讲话之时提出新要求：各县(市)区、各部门“一把手”，要在新闻媒体上公开亮相，作出公开承诺，并将姓名和联系方式一并公布，接受群众监督；副处级以上干部，要公布姓名、职务、分工、工作电话，制作《市情手册》摆在书店出售……

　　这条新闻的发布几乎激起满堂喝彩。不过，对勘一些发达国家的做法，在此我想指出，仇和的“新要求”，在那里不过是旧闻，行政官员通信方式公诸民众，像我们一日三餐吃萝卜白菜一样平常。但在我们这里则何以为“新”呢？端在于部分的行政风气是由派公安进京抓揭黑记者的一类人所支配，仇和只是向正常轨道迈进而已。

　　在一片为仇和政策的鼓掌叫好声背后，我还窥见：仇和竭力推进的，是使变态回归常态，这是一个现代政治人的天职所系，是其本分所在。他不这样做，便对不住他所说的“公心”，对不住寄他予厚望的真挚民意。

　　值得关注的是仇和的做法。将变态拉向常态，仇和选择最具效力的捷径，是所谓铁腕，但正如以毒攻毒，杀敌一千，难免自损八百。他将行政权力推入法治的正轨，方法却是打法律的擦边球；他努力促成制度创新，自身却在解构制度。仇和的方向是常态政治，可他的思维和做法无疑站在了变态政治的一边。他就像一个杀病毒的软件，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必须追索这一点，杀完毒，仇和怎么办？

　　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仇和的言行，无论大小轻重，多半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新闻，而且会激起如潮的叫好声———这里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锐意进取的仇和，与被舆论界严厉谴责的派公安进京抓揭黑记者的县委书记相映成趣，他们构成了两极势力，仇和只是力的一端，好比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一端消亡，另一端亦将随之化为泡影，这位县委书记之类的势力弱上一分，仇和的价值就薄上一层。

　　仇和的铁腕执政一向被批评者诟病为“人治”，与他们所极力鼓吹的法治相对。其实人治法治，并非黑白分明、你死我活的两极，人治并不必然吞噬法治大坝的根基。此处需要指出的是，仇和的人治之本质，恰恰是国家主义的。观诸他的言论：“掌不好印，就不要掌权”、“谁砸昆明的牌子，就砸谁的饭碗”等，他的出发点是国家权力，标的是政府尊严。与国家主义合流的人治会是什么？

　　仇和最深重的困境正在于此。以仇和式的精神底色、仇和式的做法而促生的新环境并不一定具备稳健的品质。法治和宪政必须建立在尊重个体权利的基础之上，才算走稳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仇和是这个时代的政治家和英雄，他的困境是转型社会的时代困境。

　　来源：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