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纽约嫖妓州长为什么必须辞职

　　作者：沈彻

　　3月10日，美国《纽约时报》网站刊登报道称：纽约州州长艾略特·斯皮策涉嫌一桩嫖妓丑闻。报道发布90分钟后，斯皮策在妻子的陪同下召开记者会，向公众道歉。3月12日，斯皮策正式辞职，他的辞职将于3月17日正式生效。他不到15个月的州长生涯的终结只用了短短三天。

　　因为斯皮策在最初的道歉声明中并未提及辞职，传媒曾猜测他希望在联邦检察官保证不追究或减轻可能针对他的任何罪名的指控后再提出辞职，甚至还有人揣测斯皮策可能坚持到这场风波过去后继续执政，孰知转眼间尘埃便已落定。更让人意外的是，联邦检察机构以罕见而措辞清晰的声明，否认与斯皮策已达成任何免罪协议。而众所周知，检察机构一般并不评论正在进行中的调查。那么，为什么斯皮策依然必须辞职呢？

　　纽约州议会的共和党领袖在丑闻曝光后即表示，如果斯皮策在24小时至48小时之内不辞职的话，将提出弹劾案，迫使民主党籍的斯皮策州长下台。但共和党在该州议会中只是少数党，按照惯例，议员在弹劾案中多会依照党派画线，并且事实上民主党议员与官员们对斯皮策事件的态度相对来说也较为和缓或回避直接批评，这样，斯皮策理应不惧弹劾。这时，民意发挥了作用。纽约西部国家广播公司(WNBC)公布的民意调查显示，70%的受访者认为斯皮策应该辞职。在代议制下，民意往往会带来超越党派政治的压力。这是民主党议员们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也让斯皮策不得不再三权衡面临没有必胜把握的弹劾时的尴尬。

　　实际上，即使从党派政治角度考虑，斯皮策辞职对民主党人来说也不是件坏事情。按照纽约州法律规定，斯皮策的州长职位将由副州长戴维·帕特森接任直至2010年任期届满。尽快撇清斯皮策丑闻的负面影响，并不会妨碍到民主党在纽约州的行政权，却可以有效避免和减轻在总统选举过程中素以道德卫士自居的共和党人攻击民主党人缺乏家庭观念等美国核心价值的力度。连斯皮策本人在3月10日的道歉声明中也承认：“我做出了有违对家庭义务、有违我个人或任何是非观念的行为。”因此，虽然美国两大政党内部权力分散，各级组织享有很大程度的独立性，全国性的党常设机构无权免除任何下级党组织选出的本党官员和党委员会成员的职务，但来自民主党内重量级人物和基层党员的压力，却是斯皮策不能不面对的。

　　这次斯皮策的召妓行为之所以遭曝光，完全是因为他的开户银行纽约诺斯·福克银行向财政部国税署报告斯皮策的个人账户有可疑的资金流动：其大额转账有可能以化整为零的形式规避监管。依照规定，当客户转账超过一万美元时，银行有义务通知监管当局，以便后者及时掌握洗钱、毒品交易等非法行为。斯皮策的召妓行为，被早已对卖淫团伙“皇帝俱乐部”进行监听的财政部国税署与联邦调查局人员无意发现。

　　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律师出身、久任纽约州总检察长的斯皮策固然是知法犯法，身为公职人员应具有的更高标准的道德与行为准则也必然使他难以面对公众的质疑。此前他曾长期致力于打击华尔街大公司的不法行为，俨然是保护普通投资者的正义与道德的化身，甚至曾被《时代》周刊推选为“年度改革斗士”。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斯皮策在州检察长任上至少“清剿”过两个卖淫集团，而担任州长后签署的第一项法令就是加大对召妓嫖客的惩罚力度，将刑期从最多三个月提高到一年。这次爆出的丑闻则显示，他至少曾召妓八次之多。无论他是口是心非的伪君子，还是个性傲慢乖张的狂徒，抑或是人格分裂的病者，毫无疑问的是，他已经绝对不再适合担当州长一职。更为致命的是，《时代》周刊直截了当地引用了斯皮策一名前顾问的话：“他没有朋友。”长岛选区的共和党纽约州联邦众议员金恩说：“我不愿落井下石，但斯皮策自以为很有道德以及不原谅人，他必须下台，没有人会跟他站在一起。”一切宛若上世纪五十年代曾权倾一时、无理指认他人为间谍、最后却被全体美国民众唾弃的参议员麦卡锡。

　　但在斯皮策宣布辞职后，美国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已经不再提到这个名字，纽约州议会与州政府也号召大家把注意力转回到必须在3月31日前通过的州年度财政预算案上来。斯皮策事件固然震撼，但成熟的体制有效地吸收了大部分的震荡波，使政治生活迅速恢复如常，不至于因为威权领袖或强势人物的个别言论或行动而使整个制度遭受质疑。民众之所以能沉着应对、处变不惊，并非因为丑闻频发而感到麻木甚至无动于衷，而是因为相信整个政治运行机制的效率与信用。

　　在媒体监督、两党政治、三权分立、民意向背、严格的金融监管机制、身为官员所必须具备的道德标准等足以令“官不聊生”的多重机制全方位监督的作用下，斯皮策，真的不得不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