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飞：法官人才短缺症结何在

　　早报评论专栏作者 高一飞

　　与往年一样，时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肖扬在3月10日进行的十一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又将“法官人才短缺”作为法院改革中遇到的重要问题之一。我并不否认法官荒的现状，但事实上，我国有大量适合担任法官的人才，关键是现行的法官准入制度和遴选机制，人为地把合格人才排斥在外。

　　法官人才在不需要法律专业培训和考试的年代反而不是一个问题，因为那时只要政治合格，就可成为法官，而这样的人才是非常充足的。问题出现在2002年1月1日《检察官法》、《法官法》修改之后。这两个法都规定，初任法官应当从通过统一司法考试的人员中选拔。

　　从世界范围看，法官的选任有两种模式。一是统一司法考试模式，如日本，法律院校毕业生参加统一适用于各种法律职业的司法考试，合格后直接获得从事律师、法官、检察官、公证人员的资格；一种是律师考试模式，通过律师考试后，要从事6年左右的检察官、律师职业才可以报名参加法官遴选。我国律师资格考试从1986年开始，从2002年起改为统一司法考试。2002年之前，从事律师职业需要资格考试，法官、检察官从业不需通过统一的资格考试。对2002年的改革，法学界大加赞赏，江平教授对这一制度的出台有“忽如一夜东风来”、“没想到这么快”的赞叹。

　　尽管司法考试笔试的内容和形式本身问题还很多，但确实不能否认的是，它是当今中国最严格、公平的考试，它本应当为培养选拔更多合格的法官起到了促进作用，但为什么反而会造成“法官人才短缺”呢？

　　按照现行《检察官法》、《法官法》的有关规定，通过国家统一司法考试，是取得初任法官、检察官资格的必要条件。因此，对于那些已经取得律师资格的执业律师，如果要从事法官、检察官职业，必须通过国家统一司法考试，并符合法官、检察官的任职条件，才能获得被任命为法官、检察官的资格。统一司法考试开始于2002年，至今只有六年，而此前16年中通过了与司法考试性质相同、难度更大的“律师考试”的人，无法在不重新参加统一司法考试的前提下进入法官、检察官行列，而这一批人恰恰经过一定时间的律师执业、积累了丰富的法律职业经验。

　　目前，我国通过律师资格考试或者司法考试、从事律师执业的律师共有13万多人。法官是一个相对稳定、待遇较高的职业，很多通过律师考试、特别是律师执业时间较长、年龄较大的人愿意从事法官职业，如果能够像其他国家一样，从他们中大量选拔法官，可以从根本上解决法官短缺的问题。但如果只从2002年后通过司法考试的人中选拔，不仅可供选拔的人有限，而且选拔的必然是年龄较小的人。“法官是老的好、律师是少的俏”，在很多国家如日本、美国，基本上没有30岁以下的法官，在美国的有些州(如科罗拉多)年龄达70岁的人仍有报名遴选法官的资格。

　　把大量适合担任法官的、2002年以前取得律师资格、长期从事律师执业的人排除在外，既不符合法官遴选的实质要求，也人为地排除了可供选拔的对象。

　　更重要的是，由于现行人事制度的限制，大多数法院选拔法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向社会公开选拔”，而是要求“应届毕业生”和“已经具有公务员编制”的人才有报名资格，而应届毕业生除研究生外，在学习期间没有取得本科文凭、不符合报考司法考试的条件，当然没有合格的人选；而律师则除公职律师和军队律师(两者在全国共只有4100人)以外，又不具备报考公务员的条件。有这样苛刻而且不合理的要求，当然会出现“法官人才短缺”的问题。一方面是合格人选没有资格参加选拔，另一方面，法院大量引进不合格人员，再去感叹法院工作压力太大、法院系统人员参加司法考试的通过率太低———先是作茧自缚，然后又埋怨人才缺乏，有时还成为法院审判质量不高、司法不公的理由。

　　由此看来，“法官人才短缺”这个问题的解决，既需要修改关于法官资格的不合理立法，也要依靠整个司法体制、人事体制的改革，解决起来非一日之功。但它并非“司法独立”、“司法公正”这样牵扯全局的复杂问题，在中国力倡思想解放的今天，我仍然对解决“法官人才”问题抱有“忽如一夜东风来”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