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如果企业家罢工

　　支撑世界的人们耸耸肩，

　　社会将会怎样？

　　人类历史上最不可能、

　　最不应该、

　　最不靠谱的一群人罢工了。

　　文|丁伟 图|迢迢

　　想想，这是一幅多么可怕而崩溃的景象啊：张瑞敏不生产家电了，牛根生不供应牛奶了，任正非不搞电信了，马云不淘宝了，郭广昌不资本运作了，史玉柱不玩网络游戏了，任志强不建房子了……整个社会肯定变得一片混乱，而这些釜底抽薪的企业主呢，则可能背后偷着乐，觉得给了世界上的“庸才”一个教训。

　　这当然是虚构的，怎么可能呢——改革开放才30年，企业家们正干得热火朝天，中国素来也推崇工作着是美丽的，上苍保佑一切吃饱了饭的人们，社会贫富差距再大，罢工的主体似乎也不会“沦落”到企业主身上啊，那明明是跟自己、跟财富过不去嘛！

　　但事实上，这样的一幕曾经发生在美国一部发行量仅次于《圣经》的书里。1957年，哲学家安·兰德的《阿特拉斯耸耸肩》(Atlas Shrugged)出版，被誉为“自私圣经”。阿特拉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巨人，以肩擎天。如果支撑世界的人们也耸耸肩(不是说金钱罪恶吗？不是说企业家有原罪，资本家剥削工人吗？)，社会将会怎样？

　　结果，世界失控了，人们陷入了疯狂……自私而精明的商人、科学家、艺术家等精英都消失了，在山谷中组成了乌托邦。铁路公司副总裁达格妮(同名电影由安吉丽娜·朱莉主演)发现，维系这儿的不是道德而是金钱，“每个人都不做他的本行，不把他的智慧服务于这个世界”。罢工的发起者和领导者约翰·高尔特说，“我们罢工是因为我们反对再去殉难，反对那些认为人是为了他人而存在的主张……我拒绝因为我的能力、成功、有钱而道歉。假如这是罪恶，那就随便吧。假如大众认为这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就让大众来消灭我吧……”

　　兰德夫人用这场充满想像力的罢工，表达主宰世界的是创造者。她公开为资本家辩护，毫不掩饰对庞大政府的憎恶；她本人的丧礼标志就是美元。小说的最后一句：高尔特“抬起手，在满目苍凉的大地上空划出了一个美元的符号”。

　　“客观主义”思想引发的争议再多，在中国也有很多信徒。“自私的美德”简直说到了中国企业家们的心坎里，他们受困于财富和道德的纠结中，他们维护本阶层的利益却还要讲社会责任，他们孤独痛苦但“拒绝接受任何不属于我的罪责”。如果压力再大，非议更盛，也许，他们也要学着“阿特拉斯耸耸肩”了。

　　这不，同样是新劳动合同法，中国企业怨声载道，使尽手段规避，而在近邻韩国，2006年就因为“非正规职工法案”发生了总罢工。该法案迟迟不被国会通过，韩国经营者总协会会长李秀永说：“如果政界偏袒劳动界，工会动辄宣布罢工的状况继续下去，企业家们也将举行‘罢工’， 关闭公司，离开韩国，到中国、印度、孟加拉等国去……”

　　放心好了，中国的企业主还不至于如此激进，“自绝于人民”。但如果他们看懂了《阿特拉斯耸耸肩》，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是质疑海尔MBO吗？那张瑞敏罢工了，看国企之路还能否走下去？不是抱怨娃哈哈在合资公司外循环吗？那宗庆后不陪达能玩了。不是史玉柱做什么都有人骂吗？既然中国没有失败文化，他可以再跌倒一次啊！那会有多少人因为不能玩网游、不能进入“系统”而痛苦啊？

　　终于，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任志强2006年7月再次语出惊人，扬言“小户型若跌价，开发商有权不盖房”。他是国内最有潜力做“阿特拉斯耸耸肩”的主了，“炒房无罪论”、“只替富人建房论”等，虽千万人吾往矣。他也许对约翰·高尔特心有戚戚焉：“你有勇气做事被称为自私，你独立的思想被称为傲慢，你绝不妥协的正直被称为残酷，你有远见而被称为反社会，你自我约束被称为无情，你拥有财富被称为贪婪；你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能量，却被称为寄生虫；你创造了富有，却被称为强盗；你使人们得以生存，却被称为剥削者。你这个在他们当中最纯洁、最有良心的人被讥讽为‘庸俗的物质主义者’……”

　　但“任大炮”佯装罢工不成，被网民揭了老底：谁给了你“罢工”的权利？开发商牟取暴利，动不动拿市场说话，分明是有恃无恐地在与政府叫板！是对调控房价的政策和民众以合理的价格买房的梦想“亮剑”！今年4月，他在博鳌亚洲论坛上嚷嚷“政策有拐点、房价无拐点”，“房价跌了要退房，没有执行契约精神”，全然忘了他自己拿罢工来要挟。

　　《三国演义》中董卓有句名言——“我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也可以理解为《阿特拉斯耸耸肩》的某种阐释。最终，那些罢工的企业主还会回来的，“不久就会见到我们胜利和回归的日子”，高尔特说，“当掠夺者的规则土崩瓦解的时候。”

　　现实中的中国版“阿特拉斯耸耸肩”一时不可能，但如果谁要拍一部企业家罢工的电影，可以用罗大佑的一首歌作主题曲：“手儿要拉，手儿握紧/远方的巨人招手你要小心/风云的面孔，时代人物/手拿着枪杆永远为了人民/斗争的市场，指数迷惑/革命的教条像股票的行情/五千年专制恭请您来肃清/小心革别人命的角色被人革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