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菜头：常侨居是山，不忍见耳

　　作者：和菜头

　　全国哀悼日，有N多人聚集在我的Blog吵翻天。起因是某个网友留言说自己不去悼念，而要打游戏。结果是演变成了一场对个人自由以及自由主义的辩论，空前热闹。打网络游戏是一种个人自由，你能否接受这种强制干预？

　　答案其实很简单，中国有一句话说得好：过犹不及。无论是什么事，要么不做，一做就做过头，这都是相当奇怪的事情。在不及和过度之间，原本就是一个等号，无论这两种行为的理由是什么，都是一种不及格。而且，背后应该是用了相同的理念和逻辑。

　　任何一种情感表达，都应该是发自内心，而不应该作硬性规定。就像捐款，做榜单本身就是很怪异的事情。如果道德优越感是建立在金钱数量的基础上，那么还有任何“善”的存在？因为榜单的缘故，引发批评。而又因为这种批评的压力，不得不二次捐款，提高数额，这就不是行善，而是被胁迫。在这种时刻，还有什么“慷慨”可以言说呢？

　　当然，公开宣称一定要打游戏也很怪异。一定要做什么，和一定不做什么，这都是毛病。其实，做一个简单的剥离就可以知道：这种“一定要打游戏”算不上是自由主义，只是自由主义中的极端个人主义。我曾经说过：没有诉之于普遍意义层面的人性追求，自由主义就是恶的根源。也曾经有这么一句话说过：自由主义致力于平等，但它需要优秀；自由主义致力于自由，但它需要美德。

　　“一定要打游戏”，它的确是一种个人对自由的诉求，但是，这句话很没有人性。什么是大灾以后普遍人性的体现？在明末清初周栎园的《栎园书影》里说过一个故事：“昔有鹦鹉飞集陀山，乃山中大火，鹦鹉遥见，入水濡羽，飞而洒之。天神言：尔虽在志意，何足云哉？对曰：常侨居是山，不忍见耳！天神嘉感，即为灭火。”

　　这个故事本来是印度寓言，但是后来多见于汉译佛经里。鲁迅先生曾经用白话文重新讲了一遍：古时候有一只高飞远走的鹦哥儿，偶然又经过自己的山林，看见那里大火，它就用翅膀蘸着些水洒在这山上；人家说它那一点水怎么救得熄这样的大火，它说：“我总算在这里住过的，现在不得不尽点儿心。”

　　和强大的自然力相比，那么多人，那么多天，所做的只是跳进水里，把羽毛沾湿润，然后用这点水洒在山火上。“不忍见耳”就是普遍的人性，所以有救援，有哀悼，它是很多人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一定要打游戏，在我看来，就失去了“不忍”之心，有的只是漫天的我我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