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芹:纯种狗与杂种狗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6月25日12:03 新民周刊

  撰稿·边 芹

  此次回国,一大发现是狗多。在巴黎这座“狗”城居久的人,本不该体会这个“多”。巴黎的某些区域给人“人狗齐数”的感觉,珠宝叮当的老太太时常只有狗伴。高卢民族刁钻刻薄,接受对方必先驯化,最看重的是听话和忠诚的品质。我在这里先打破中国人以为他们最要自由这个两百年的神话。驯化人不容易,狗却是比较适合此等对待,所以他们无奈中养狗不养人相当普遍,不是为了爱狗,而是因为恨人。加上狗种被这个视听话与忠诚为上品的民族世世代代优选,并且绝不让这些四足生灵串种杂交,最后留下的都是上述品质已落到基因里的品种。

  经历过巴黎这半个狗城,走在中国城市的街头,何以还会觉得狗多?那是因为后者“自由狗”多。到处闲窜主人不看着的狗多,脖子上没有绳圈的狗多,杂种狗多。国人大概无法理解这“三多”,从狗的角度,意味着多少自由。以自由度测,两地的狗真有天壤之别。我在巴黎未见过一条脖上无绳圈的狗,也从不见它们有随处转悠的自由,最触目惊心的是它们绝无杂交的可能。我在那里唯一见过的一条杂种狗,是一个美国外交官从墨西哥带来的,聪明而好亲腻。这样的“性自由”是不给的,两条狗狭路相逢,逃不了狗性,马上对对方的生殖器最感兴趣,但念头一起,主人的皮绳就开始收了,只能悻悻而别。对狗的驯化,全在皮绳的收放技巧,到最后让它们永远套着皮绳却不再感觉绳圈的存在,是驯化的最高境界。这样驯化出的狗,才有放手的可能。记得我在《狼犬人生》中写过这样一句话:“养狗的人有两种,一种做狗的主人,一种让狗做主人。”国人读到这句话可以生出的想象,我是一眼就知道方向的,绝对不会有别的方向。这是“自由狗”居多的民族逃不出的想象,他没有被驯化过,在做狗的主人和让狗做主人之间,那斩掉逆根的驯化过程,直至达到“它是只听指令的,同样的指令,不能变”的意境,他是摸不着的。

  在那些原来由单一种族构成的国度,看他们驯化的狗的命运,能摸到一些民族性,全民围着蜂王转的那份忠诚,是我们这些宽厚的民族做不到的。这种炉火里淬砺的同一性,使他们视外来者如洪水猛兽。小国寡民由此而来。也可理解,人种是他们千百年同化而来,历经无数杀戮,其有意识的残酷远胜过中国人对待异族。那是一点点“不同”都如目中之沙砾必去之而后快。法国人拿下科西嘉后的第一举措就是关闭科西嘉大学;将布列塔尼纳入版图,靠在校园封小孩嘴巴的方式,剿灭布族语言。我在这里又要打破一个二百年的神话:他们比我们宽容。若放进异种,那千锤百炼的同一性将大受破坏。种的退化往往一点点宽容和真诚就可以起动了。记得看过一部日本旧片,讲的是古代一个村落。全村人按照大致同一的节奏生活,唯独一家有些反逆。所谓不同也就是小偷小摸多了一点,睡觉随便了一点。我总在想这户人家若在中国极有可能占村为王,因为他们比别人灵活,最后说不定搅得全村无秩序。但在日本,结局就大相径庭了:村人在月黑风高之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酣睡的一家老幼全数活埋,斩草除根。所以“散沙”的民族,是心不够硬。

  再看《狼犬人生》里的这句:“你很难想象从来不抛多余眼神的狗,顷刻间会对主人无限信任。”这绝非只是一条狼犬的狗性。我从来没在别处发现将谎言当真理而如此执著的民族。我有时真恨不得解剖几颗大脑看看,是怎样的生物特性让他们思想东一片西一片缝缀不起来。秘诀就在“让狗做主人”之前的驯化,以要不要一只来自外人的温暖的手为界。血统单纯的种犬是不要那只手的,是否为他人之手所动,也是东西方的一条界河。善感的民族最喜欢的就是亲腻的手,心是一捅就破的。

  我那日走在都城街头,被两条自由狗拦住去路,北方的风尘和无节制的户外生活让人已分辨不出它们的毛色,但一斑一点都映显缺乏主人的管束,那四只左顾右盼的眼睛带着杂种狗特有的狡猾和不驯,站在离我一米的地方,想要施舍又充满了不信任。我自认识得狗种,但如此杂乱无章混过血的家伙,只能再创新名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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