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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琪:1989年,华山之巅的思考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7月05日08:49 新京报
作者:陈家琪 知名学者 “三十年间有与无”之十二 “华山”,一个符号 1989年4月,我们在武汉的一行五人(志扬、肖帆、萌萌、晓芒和我),去陕西师大开一个“环太平洋文化讨论会”,画家李世南和评论家皮道坚说好了在西安与我们会合。 那时,我的胆结石已经很严重,几乎每天饭后疼,疼得死去活来,但就是不知道世界上有“胆结石”这种病,原因在于不知道人体中有一个器官叫“胆”,而且里面会生出石头。每到医院,总说胃疼,医生也就照例开些胃药。我几乎吃遍了凡在药店和医院里能买到的胃药,最后还是觉得“三九胃泰”最好,于是就向所有人推荐。今天回头去看,这种“觉得”当然毫无道理,但当时“觉得”就是“觉得”,任何反驳都说服不了我。 以前以为除了自己的感觉,什么都可能是假的;后来才知道就连自己的感觉,也可能受着广告的引导;在广告的引导下,自己也就在自我暗示中觉得怎么样。于是就想到一个著名的命题:“除了印刷品上写的,什么都可能是真的”;但布洛赫并不这样认为,他在《历史学家的技艺》中说,当整个大地都回响着一首又一首声势浩大的谎言交响曲时,我们一定要慎用“诚实”这个词,因为就连自己的感觉也可能受着符号的引导。 “华山”在我的心目中就一直是一个符号,一个与《智取华山》这部电影联系在一起的符号,它象征着险峻、挺拔、意志与坚强。 我曾经去过好多次华山,每次,总强化着这种符号的功能;除了这些,我说不出别的去爬华山的理由。 由此可见教育不但改造了我们,更重要的是改变了世界上所有事物对我们来说所具有的意味。“文革”时一个名叫“五湖四海”的群众组织曾在华山上盘踞多时,山上的建筑受到极大毁坏。那时一听到“华山”,就想到这个组织;于是华山也就不再是险峻、挺拔、意志与坚强,而是哭泣中的燃烧与衰败。 1969年冬,我与另外四个人就上过华山。当时的华山真叫惨不忍睹:五个山峰上的庙宇和殿堂全毁掉了,到处是残垣断壁,有的木材似乎还在冒烟。因为天冷,许多在山上过夜的人不得不靠生火取暖。在南天门的一块残破的匾额上,有人用炭灰写着“还要复兴”四个大字。我们几个人就站在那里久久看着,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吃饭间,一场辩论 1989年,最快的通讯工具就是电报了。我4月20日下午6点收到萌萌的电报,说他们晚上11点到华山,让我去接他们。那真是一段慌乱、焦躁的时间。我飞快登上西安至北京的280次快车,在孟源下车,连夜走回华山,敲遍了玉泉院的所有旅店,终于把他们从睡梦中叫醒,然后在大雨中就开始爬山。 华山已经开始收门票了。 华山正在翻修大建,一切从头开始。今天到各地旅游的人已经不知道或基本忘记了所有的古迹、遗产,其实都是在经历过了劫难后翻修或重建的。 翻新如旧,有多少旅游者关心过它们(这些地方、这些东西)是怎么躲过“文革”的?而今天的翻新或重建又依据的什么?哪里可曾有一块或一段文字告诉过我们这些地方所经历的劫难? 那天,我们从凌晨开始爬山,傍晚抵达西峰气象站。五个人就如一群饿狼一样把山上存储的食物、蔬菜转眼间就吃得精光。这样对吗?想想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这些东西运上山来,而我们就这样一下子吃完了,这样对吗? 但他们运上山来不就是为了卖高价钱吗?我们用山下三倍的钱买了他们的东西,他们很高兴,这有什么不对的?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今天山上的人少,剩有这么多东西,允许我们如此大吃大喝;如果人多粥少,是不是价钱的问题就不是个问题了? 这就是吃饭间的一场辩论。 浅显的反而是一致的 我们是不是只能也只会站在道德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我们是不是让“深厚”的文化遮住了双眼,而看不到“浅显”的道理?这道理是什么?什么叫“过分反思的病态”? 当理性已经开始质疑自身的界限,认识到自我的限制时,怎么才能够在理性的基础上证明理性自身的合理性?理性是否具有多种形式?理性后的利益和策略是什么? 成圣、成仁、成为君子,灵魂深处爆发革命,这都对,但在这一切的后面,是不是还有非常浅显的道理,比如不能打人、不能破坏、不能施虐等等? “文革”时我们也是用一套浅显的道理取代了深厚的文化,如对待阶级敌人就应该怎么样;但事实上,深厚的东西总是多元的、说不清的,浅显的反而是一致的或普遍的。 这种一致或普遍的界限在哪里?一旦有了阶级、种族、性别的划分,深厚的东西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但,真有超出阶级、种族、性别的人吗?“环太平洋”是一个什么概念?美国被包含在了里面,这是一个很实际的目的,但仅此而已吗? 今天的华山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恐怕就是世事的沧桑巨变和人之无奈了。以后一想到华山,我就想到这场辩论,想到华山的苦难与无奈。 新浪独家稿件声明:该作品(文字、图片、图表及音视频)特供新浪使用,未经授权,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全部或部分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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