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杰：虎照非科学真伪之争

　　作者：刘华杰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6月29日，公众终于等来了陕西省政府有关部门关于“华南虎照片事件”调查处理的“明确结果”：虎照有假。许多媒体说，“正龙拍虎”事件真相告白，虎照真假“终于有了定论”。当天的CCTV午间新闻30分中还说，这是科学战胜伪科学的又一案例。

　　这在意料之中，也多少在意料之外。“正龙拍虎”令人想起一串成语：狐假虎威、三人成虎、老虎屁股摸不得、为虎作伥、虎头蛇尾、前怕狼后怕虎等等。虎照案演化到了今天，我想做几点事后诸葛亮式的评论。

　　第一，有这样的结局，百姓应当谢天谢地，我们赶上了好时候。何出此言呢？因为事情还可能有另外一种结局，那就是成语中所说的“指鹿为马”。有关方面如果死死咬住了那就是真虎，百姓能奈何！有人说，时代变了，不大可能出现那种情况。但说真的，在此之前我从来不敢排除这种可能性。在其他领域，“指鹿为马”的事人们不是很眼熟吗？此案避免了“指鹿为马”，确实让人们感受到社会在进步，在不可逆转地前进。

　　第二，关于“真相”，人们应当抛弃朴素的实在论想法。鉴定老虎照真假并不是什么“高难动作”，但折腾了如此长的时间，可见求得真相是相当困难的。现在我们看到真相了吗？在这件事上，人们确实感受到了权力、权利在博弈(我不必指出这其中也有事实)，我们仍然不敢说现在的“定论”就是人们期待的、想象中的“真相”。从另一种角度看，真相是演化的、建构的。

　　第三，农民周正龙虽然做了不光彩的事情，但此时我觉得他并不可恨，可恨的是另外一些人，包括那些以科学的名义为老虎照作证、背书的人。而他们此时在做什么事呢？这事并不直接关乎真伪科学之争。此时说科学战胜了伪科学，无疑是“马后炮”，像田松博士说的“好的归科学”，并且是事后归科学。当陕西师范大学动物学家王廷正教授为虎照真实性作证时，当中科院植物学家傅德志研究员出面揭露时，大家都是以科学名义说话的，百姓怎么知道谁是真科学？怎么知道该相信王教授还是相信傅研究员？百姓只知道，大家都在利用“科学”，以科学的名义说话。

　　如果百姓不敢怀疑科学、科学家，以及各种打着科学招牌的东西，同类的事情还会不断重演。事实上，如今社会上哪样烂“工程”没有得到科学、科学家、各种专家的背书？股市这样那样、慢牛快牛，哪个不是专家说出来的？

　　最后，在这件事上，网友没必要总是指责地方官僚、社会体制，每个参与者都有份，包括你我这样的局外人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