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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邵建
奥运金牌屡屡,激起了国人的大国和强国之梦。大国,中国够大的了,在疆域上。强国固好,但如何强,却要看怎么理解。至少这里有两种强大,一种是权力的强大,一种是权利的强大。我个人的看法是,权利强大,国家才能强大。
这次奥运开幕,我看得有些感触。那数千人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反反复复。以这样的大场面来呈现传统的辉煌,技术上完成了,理念上对接了,与此同时,问题也暴露出来了。开幕式呈现的是一种集体主义美学。集体,如果没有一种权力意志贯彻,也就不成其为集体,而是一盘散沙。因此集体主义美学同时也是权力美学。权力美学可以制造美学上的强大,但,个体在其中,是无以彰显自己的个性权利的。长期以来,我不喜看前德、前俄、朝鲜等国的大型团体操,就因为这美学上的隔阂。跳过美学,说它在理念上对接,盖中国古代的强大,也是权力的强大,否则也不会有秦帝国的万里长城。今天我们可以为长城骄傲,但从无数范喜良孟姜女的个体权利来看,它付出了多大代价!尽管那个时代没有权利概念,却不妨碍我们从历史深处获得这样的认知:权力强大,代价太大,它固可以强大一时,但未必支撑久远。像长城、金字塔那种古典的辉煌在世界范围内大都成为历史的辉煌,而历史的辉煌不是现实的辉煌。
追求现代意义上的强国,则是另一种路径。不是权力强大,而是权利强大,美国就是一个例子,除非我们认为美国并不强大。这里,权利的强大乃是针对权力而言。权力和权利共处一个社会空间,权力的范围大了,权利就相应小。如果一切属于权力,那么整个社会就是权力的天下,它没有权利可言,或者权利仅仅是权力的奴役。这种社会控制能力强,创造能力弱。因为个体的权利处于服从和压制状态,无以发挥自己本有的自由个性;而自由才意味着创造。所以,当年胡适很辩证地告诫青年:现在有人对你们说牺牲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什么是奴才?权利在权力面前抬不起头来,就是奴才。胡适的意思可以这样转换:没有个人的强大,就没有国家的强大。国家本来就是由个人构成的。因此,所谓强国,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强个人、强权利。
落实到体育上,我们获得那么多金牌,的确强大。但不要忘了,我们的体育是国家体育,而国外一些项目的获奖运动员,靠的不是国家,而是自己,或职业赞助。这两种背景并不一样。像前苏联、前东德、前罗马尼亚,都是体育强国(至少在某些项目上)。倾一国之力扶持某个项目,它当然强大。但体制一旦转型,优势也就瓦解。这样的强大,还不如让体育扎根民间,这更符合体育精神。国家体育是精英体育,不是大众体育。用于大众的体育资金更多倾斜于精英项目,这样的强大,代价则是大众体育不容易普及和提高。因此,衡量体育强国的尺度非仅奖牌,还要看整个国家那无数个体构成的大众体育水准。 作者系高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