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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浦
最近一段时间,北京出现大雾,能见度较低,西方媒体一片鼓噪。按照常识,烟和雾是不同的,但将烟和雾混为一谈,不知是出于无知还是刻意?我想“雾都”伦敦将来会不会遇到这种被“误解”的命运?似乎不会——谁让你是个发展中的还想“崛起”的国家。
上届奥运会,我的希腊朋友、雅典奥运媒体总监罗伊就多次为西方媒体对雅典奥运的不实报道和无理指责提出抗议。按当时某些媒体的报道,雅典奥运会眼看就要流产了,不是有人建议尽快更换举办城市吗?结果,雅典举办了一届非常成功的、梦幻般的奥运会,奥运真正回“家”了。
在前几天召开第六届北京奥运国际论坛上,有非洲朋友呼吁,让非洲也有机会举办奥运会。我担心,非洲就是赢得了举办权,恐怕也会被铺天盖地的指责弄得晕头转向。奥运如果只是发达国家的特权,那发展中国家就只能永远望“会”兴叹了。
国际奥委会负责医疗和科学的官员帕特里克说,国际奥委会一直在监控着北京的空气。其实,北京的空气质量并不比以前举办奥运会的其他城市如雅典、洛杉矶等差,国际奥委会的官员对此说得也很清楚。但这届奥运会是在中国举办,那最小的事也会被某些西方媒体炒成天大的事,更何况说的本来就是“天”大的事?
不过还是有人说公道话。《华尔街日报》刊登了《北京为提高空气质量展开最后一博》,说“虽然许多往届奥运会的主办城市也曾推出过净化空气以及缓解交通拥堵的措施,但就实施力度和影响范围而言,尚无哪座城市能出北京之右。”
实际上,北京奥运的一个重大的精神遗产,就是充分唤醒了中国人潜藏在文明深处的人天和谐的绿色意识。
北京提出的绿色奥运的理念,具有中国悠久的天人合一的和合哲学的文化背景。几千年来,中国人视万物为同类,视自然为亲友。他们以人的自然之身来适应、契合于天地自然。此所谓“以天合天”。
中华传统文化所包含的这种天人合一、以天合天的和谐自然观,是中国传统哲学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与总结。中国古代的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都追求人天和合,但其主张各自不同。
儒家文化关注社会的治理,强调积极有为,追求由自我到天地自然的和谐,故而以人道为核心,尽心而知天。所以儒家主张“天人一体”,所谓“性天同一”,反对人与自然的分割和对立。荀子《天论》中说:“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主张天地万物和谐共生。《易传》“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有恩于人类,那是使生命得以成长的大德。
而道家则心斋坐忘,寄情自然,直接与自然合一,以天道为核心,由天道推向人道。人道效法天道,即所谓:道法自然。老子讲“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之所以能化生万物,是因为道蕴涵着阴阳两个相反的方面,阴阳相互作用而构成和,和是宇宙万物的本质,天地万物生存的基础。人与自然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认为天地万物是与“我”统一和谐的整体。道教《太平经》:“阴阳者,像天地以治事,合和万物,圣人亦当和合万物,成天心、顺阴阳而行”。和合是一种愉悦,“乐乃可和合阴阳”。
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传统向世界提供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深厚丰富的思想资源。近代工业化以来,西方征服自然、掘取自然、奴役自然的现代理念对中国人悠久的天人合一的文明传统造成了冲击,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也不可避免地伴随着自然的破坏,环境的污染,这使中国人反过来反思西方的现代化方式,从而寻找一条适合中国自身的绿色的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道路,也探寻中国文化、中国传统文明经过现代转化对于全球化时代世界发展的重大借鉴意义。
西方学者大卫·霍伊曾说过:“从中国人的观点看,后现代主义可能被看作是从西方传入中国的最近的思潮。而从西方的观点看,中国则常常被看作是后现代主义的来源。”
英国学者伊格尔顿就曾提出一种“前-后现代主义”。他认为,“后现代主义者本身不只意味着你已经把现代主义决定性地留在了身后,而且意味着你已经从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到达了一个仍然明确以它为标志的地方,这样还可能有一种前-后现代主义,它从后现代主义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到了大约是它出发的那个地方,这种前-后现代主义决不是根本没有变动的同一个东西。”
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以天合天的和谐自然观及其绿色实践,向世界特别是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可资利用的丰富资源和案例。
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提出作为人类反思自己行动的成果,是人类历史上的壮举。北京通过奥运平台建立的环境友好和循环经济的理念与模式,为发展中国家城市的未来探索了可持续发展道路,也为今后发展中国家举办奥运提供了理念和实践的经验教训。
从这个角度讲,我们感谢世界对北京的“天”的关注,也坦然面对那些对北京“天”的挑剔的指责。因为北京明白,因奥运而长期受益的是北京1600万市民,北京人感谢中国的古老文明与现代奥运给自己带来的绿色生命和绿色生态。
(本文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人文奥运研究中心执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