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因才

　　面对反对派的逼宫，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这次没能挺下去。8月18日，他在没有得到足够安全保障的情况下，自动放弃了抵抗，选择退出权力中心。这位1999年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领导人，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的政治斗争，始终泰然自若，但这次，他却没有以前那种自信和刚强了。

　　由执政联盟人民党和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联合发起的攻击，被认为是造成穆沙拉夫权力最终崩盘的直接原因。不过，并不轻言放弃的穆沙拉夫这次轻易缴械，并非主要源自执政联盟在议会当中的发难。这是因为，执政联盟所提出的弹劾理由，无论双重身份还是错误决策，都是缺乏足够法律支持的。穆沙拉夫可能会陷入一场漫长的权力争斗，但宪法赋予他的法律地位会依然稳固。而且，按照现行宪法，总统不仅握有军权，还可以解散威胁他的议会。

　　但关键是，权力虚弱的穆沙拉夫已经没有毅力组织反击。他可以寻求捍卫自己的权位，但他将在一场以民主名义发起的政治斗争中输掉颜面，由此会陷入更大的执政危机。

　　可以说，民主才是他的致命软肋，因为他的权力基础已经遭到严重削弱。从2001年配合美国打“反恐”战，穆沙拉夫就失去了国内穆斯林极端主义势力的支持。不过这时他的决策并没有错，他的权力基础还相当稳固。自去年“红色清真寺 ”事件之后，由于应对局势不力，他的支持率开始直线下滑。2007年11月初，当穆沙拉夫试图用紧急状态法令来终结国内纷乱政局，并宣布革去首席大法官乔杜里和一帮反对他的大法官的职务为自己的连任铺路后，他的军人独裁作风和过度膨胀的权力野心让他陷入了严重的政治危机，极端派和民主派一致起来反对他。及至11月末他被迫卸下军装，宣誓就任文职总统后，他在反对派的围攻面前已无力招架，难以挽救自己了。

　　作为穆沙拉夫背后支持者的巴军方和美国的布什政府，在此次议会的威胁面前都选择了沉默。前者已经声誉扫地，很显然不想在这场输赢结果已很明显的政治赌局中押宝赔本，进一步损伤自己。而后者一直在“反恐”与“民主”之间踌躇不定，好不容易在去年年底安排穆沙拉夫与“民主斗士”贝·布托达成权力分享协议，这一完美计划却由于贝·布托被刺身亡而全盘落空。在民主派急欲拔出这颗眼中钉，而穆沙拉夫又无力遏制西北边境泛滥的极端势力的情况下，布什政府只好退而求其次，抛弃穆沙拉夫，寻求与新得势的领导人合作。

　　穆沙拉夫选择及时身退来化解危机，但巴基斯坦混乱的政治局面会就此终结吗？民众和外界期待的民主会大踏步向前吗？显然不会。

　　目前，巴基斯坦民众最关心的是，结束政治纷乱，回到没有爆炸流血、稳定发展的道路上去。谁能给他们带来所需要的东西，他们就会支持谁，民众的这种反复无常在独裁者身上是这样，在民选政府身上更是如此。如果未来政府不能达致心愿，只给他们一些空洞的权利，他们就会像抛弃穆沙拉夫一样无情抛弃民主。实际上，在军人穆沙拉夫施行的温和独裁之前，声誉一直不佳的民主政府就断断续续几次遭到离弃。

　　可惜的是，当前的民主政府不仅在应对国内经济滞胀方面难有作为，在打击极端势力、稳定国内政局，甚至在结束民主派别内部的权力争斗方面都难以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

　　巴境内的极端势力从去年开始声势大振，发动了将近60起恐怖爆炸事件。在配合民主派别扳倒铁腕的穆沙拉夫后，极端势力又获得了难得的活动空间。在打击恐怖主义和极端势力上，巴民主政府即使不去迎合华盛顿，也没有太多选择。但民主出名的软弱无能和目前军方的游移态度，让人很难想象后穆沙拉夫时代的反恐行动能取得多大成效。

　　更重要的是，早已貌合神离的执政联盟在倒穆成功后很难再维持下去，无论是人民党还是谢里夫派穆斯林联盟，他们在拼抢穆沙拉夫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上都会全力攻取、贴身肉搏。特别是三块领域：现有的总统权力、军方支持以及萎缩的领袖派穆斯林联盟的势力和地盘。可以说，巴基斯坦的权力争夺只会随着一代枭雄穆沙拉夫的黯然离去而更趋激烈，政局也将在各派别、各地方势力的权力博弈中进入新的动荡和重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