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建

　　杨佳案二审后，《长江商报》的记者采访了杨父和由他委托的辩护律师刘晓原。这是记者和刘晓原之间的一问一答：“外界有人称，你在杨佳案中过多地干预了司法独立。”刘晓原：“我是一个普通公民，关注杨佳案件，是为了追究程序正义，不是支持他的行为。……我们呼吁的只是对他进行重新鉴定，我不觉得会影响到司法独立。”

　　这位记者的提问声称来自外界，我不知道外界是谁，但明显这提问本身太糊涂。如果有一种力量可以干预司法独立，它只能是权力。就刘而言，基于需要向法庭提出的任何要求，是他作为律师的权利在工作事务上的体现。由于刘律师行使的是权利而非权力，他当然无以影响司法独立。

　　不过这糊涂一问也有它的正面意义，至少今天我们终于可以认同司法独立这个词，不再把它视为洪水猛兽。只是这位记者和所谓的外界实在不了解该词的含义，以致认为权利也会干预司法。什么是司法？司法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司者，执掌也，这意味法院在诉讼双方中拥有执掌国家法律的力量，法官据此而断案。被断对象除了再度诉讼，必须服从。司法既然是权力，它要独立于谁呢？答案是另一种权力，行政权力。这是英国《布莱克尔政治学百科全书》的相关解释：“大多数的政府体制都力图通过提供各种保护措施，使司法机关不受各种外来压力——诸如行政或立法当局的压力，以及来自经济、社会、或宗教的私人影响——的干扰。”根据本土经验，干扰司法独立的主要不是后者，亦不是立法者，而是各级政府的行政权力。

　　从本土的权力设置看，议、行、法三权合一的体制，以行为中心；不但其中的司法权和行政权紧密缠绕，缺乏必要的分疏，而且前者位于后者之下，是后者的一个部门。比如周正龙案一审旁听，记者却要到司法权力之外的部门去申请，显然这一部门拥有本来只有司法才拥有的批准权力——在庭审之前，行政权力就已干预司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谈司法独立。

　　律师面对法官，犹如权利面对权力。两者之间法官是强势，它拥有法庭上的主导权。律师只有辩论权，它固可以提出各种要求，却无权决定施行与否。此即法庭可以中断律师的权利，律师无以中断法官的权力。比如这次律师要求重新为杨佳做精神鉴定，法官当庭否决。由此可见，从事理角度，无以出现律师的权利干预司法独立的可能。换言之，律师权利与司法独立无关。司法独立的语境不是权利对权力，而是权力对权力。在现有的权力格局中，司法独立的目标是且只能是，行政的归行政，司法的归司法。

　　作者系高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