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宇

　　一件事从“潜规则”到浮出水面，用不了多久，但最可怕的是“潜规则”成为堂而皇之的“潜规则”——人人都看见了，但人们也只不过是看着它立此存照。

　　“封口费”早已是“真相业”的“潜规则”，之所以称“真相业”而不称“新闻业”，因从业人员并非都是新闻记者，即使是新闻记者，也并非以新闻为目的，而以真相要挟为目的，靠出卖真相吃饭。假蛋白，假鸡蛋，假报刊，假记者，假新闻，商品盛行，资源稀缺，今日之中国，似乎没有什么不可以收买，连“封口”都可以“费”去衡量，还叫人们去相信什么？

　　10月29日，山西省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霍宝干河煤矿记者领取“封口费”事件。据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山西省新闻出版局调查：该矿9月20日发生一起死亡1人的矿难后，有许多人员以记者名义前往，24日、25日两天，共有23家“媒体”的28人为矿方登记在册，经初步核查，其中持有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新闻记者证”的有2人。事故发生后一个月内，共有6家媒体或与媒体有关的单位和个人与该矿发生财务往来，该矿共支付12.57万元，已确认其中一笔系1人假借媒体之名涉嫌诈骗。

　　此次调查缘于9月25日一位新闻记者在现场拍摄到“十多间办公室，坐着一群群正在闲聊的‘记者’，过道上挤满了排队的人”领取“封口费”的情景，这些照片后被其在网上公布。据报道，领取“封口费”的，还有“总部分别位于北京和香港，均在世界上具有一定影响”的两家电视台记者。

　　对于“封口费”的调查与处理，自然是一个出口，舒缓积久的怨气与不公。不管怎么说，像非洲草原上的兀鹫一样看人倒毙，非常无耻，更何况拿一个行业的冠冕与公信作为交换。但按“丛林原则”的视线，往深里看去，真正残忍的却并不是兀鹫，而是饥饿，兀鹫仅仅是可耻而已。新闻兀鹫之所以可以造就一批为矿主鄙视却又不得不怕的“端着新闻饭碗的丐帮”和“吃新闻饭的乞丐”，只因这个时代存在着真相饥饿，哈尔滨命案的视频一经公布，即引起众议纷纷就是明证，而面对沉埋地底的生命，有常怀悲悯的人们，亦有缄口不言的事实。

　　这个世界，对付真相有太多的办法，对待真相自然有不同的世相。以前矿主们对待真相，不乏白刃相挺、流血五步的相逼，至今，南丹矿难中真记者被打手迫上悬崖追问“是记者就杀！”的情景仍在眼前，当有人用生命来捍卫的真相与价值，却被另外的人以同样的名义来交换黑色利益时，岂非人生不能承受之痛？但对于矿主们来说，这实在是一种进步，对于社会来说，也是一大进步，毕竟，现今真相并不掌握在某一个媒体、某个人手中，你能收买真相于某时某地某人，但你能收买真相于所有的人与所有的时候吗？

　　当多少钱换多少命成为铁律时，“封口费”实在算不得什么，在山西，不是已有“黑口子”将每吨煤50元的“封口费”计入成本了吗，50元每吨总比杀人的风险要小。打击“封口费”，在为新闻媒体去一大害的同时，也着实为煤矿老板去了一大害，“封口费”真正可怕的不是假记者可恶，而是真相可以通过收买渠道来控制，比如奶粉丑闻期间，某些不法企业对百度的试图公关，亦比如前年富士康通过诉讼对于记者报道的资本压迫。

　　若问“封口费”有多少不义，就得问矿难不止有多少不义；若问“封口费”何时绝迹，就得问还有多少不收“封口费”的封口。当真相无处可以隐瞒时，是没有人会不计代价地去收买真相可能的传播渠道的，一个充分透明开放社会的好处正在于此，因为真相被置于不可能被收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