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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龙
无论是否愿意,公元2008年也将为中国人留下挥之不去的记忆。这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大事记年,也是改革开放历程中最悲怆最辉煌的一个年头。说“悲怆”,是南方冰雪灾害、汶川大地震造成了空前劫难,引无数人为之动容;说“辉煌”,是奥运会的举办、载人飞船成功巡天,不仅圆了中国人的百年梦想,也展现了社会发展的成就。就是在这种五味杂陈中,中国不期而遇地迎来了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
谓之纪念,无非是为了更清晰地铭记。对于饱受改革开放阳光普照的大部分中国人而言,虽然仅仅是种形式,却同样是一个里程碑。其实,解读30年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本无须说什么大道理,体现在民众生活中的热门词汇就足以说明最深层的问题,比如:高考、喇叭裤、个体户、物价、留学潮、股票、手机、互联网,诸如此类。这些广为人知的名词,都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印记,每个看似独立的词汇之间,却有不同凡响的递进关系,将一个个单词连接到一起,就构成了中国的改革之路。
事实上,任何层次的改革都是一种探索实践,所以评判其成败的标准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意义。或者说,纪念改革开放不应仅着眼于表层的变化,因为时间不能倒转,社会文明的进步在任何空间出现也是必然现象。因此,真正需要纪念的实际上是改革立场,所有的形式最终也只是为了确认其正当性和必要性。而纪念同样也不是单一的赞誉褒奖,还包含着总结和反思,就像纪念“辛亥革命”,目的是缅怀先驱,同时更加清楚自己走过的路是曲是直,杜绝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中国向来不缺少好听的词汇,但一致褒扬未必都是好事,这是个最简单的辩证法则。其实,中国经济发展成就卓然已是有目共睹,而目前最应该关注的则是社会转型过程中一些被扭曲的层面,比如卫生、教育、住房、养老等一些制度改革,虽然也是轰轰烈烈,实际上没有达到国民的期望值。非但如此,却由此衍生出了众多的既得利益集团,导致了贫富差距日渐拉大,社会矛盾日益突出。在这样的前提下,几乎所有与民生有关的行业都逐渐趋于暴利化,甚至某些改革命题都沦为了敛财的借口。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改革开放30年之际,国外意外地出现了对中国的“热捧”现象,这当然与时下在大西洋两岸肆虐的“金融海啸”有关,却也说明了西方摸准了中国人的虚荣心。那些低级奉承就不必说了,最近有人把一些不伦不类的艺人形象刊发在杂志封面,用来表明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其巧言令色状令人作呕。其实,天覆地载的中国人都是改革开放的见证者,对其为中国带来的好处感同身受,根本用不着谁替自己抒这份儿情。进一步说,中国从一个相对贫穷落后的国家经过30年的努力,一跃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实体,成果举世公认,即使中国人喜欢虚荣,也没有必要如此举一反三。
大概基于这方面的考虑,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李君如先生撰文指出:纪念改革开放,不是为改革开放进行辩护。毕竟是理论家,设置的语境可谓恰到好处。众所周知,改革的内涵包括了社会层面的新旧更替,思想层面的改良解放等,维度的不同,决定了其深刻的复杂性。但既然改革是体制创新,也就隐喻着社会利益分配的调整,在这样的格局下,有不满情绪乃至反对意见都属于正常。如果把这些反对意见当作检验实践的标尺,或者可能减少探索的环节和失误,使每一项改革政策都能更纵深地推进,反之,就只能造成社会心理的负面创伤。
这样的担心不是多余,因为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不少变法、革新时代,尽管其历史背景不同,所秉持的“富国”方针则大致相同。遗憾的是,原本朴素的治国理念经过一些利益集团的修饰,就越来越背离了其愿意,并逐渐演变为“剥民兴利”之道,这也就注定了每一次变革都必然以失败告终。封建时代的变法当然不能与现代文明社会改革相提并论,但历史的悲剧却有极强警示意义,起码告诉人们,无论哪个时期的改革都具有一定风险性,如果希望把风险值降到最低程度,就必须广开言路,允许不同见解存在,并以此为参照,从巨大的矛盾体中寻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支点。
《周易•系辞上》有言:日新之谓盛德。从理论到实践的转换是改革开放的要义,总结经验、汲取教训比形式上的溢美更有建设性。回首30年的辉煌历程固然令人欣慰,但只是为了纪念而纪念,改革开放就会失去使命感和生命力,乃至成为某种形式的附属品。古今中外的实践证明,只有民心才是推动社会文明发展进程的有效动力,因此,关键的是能不能把民生、民权提升到理想的标高。只有这样,才是对改革开放最忠实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