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美国大选系列评论之十二

　　作者：薛涌 (发自美国)

　　本届大选终于没有惊奇，奥巴马顺利地创造了历史，成为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

　　此次奥巴马不仅大胜，而且在攻占了几乎所有摇摆州的基础上拿下了几个传统的共和党“红州”，改变了美国的政治版图。俄亥俄、印第安纳、艾奥瓦、科罗拉多、内华达、新墨西哥等中西部的红州全变了色。在南部，奥巴马则拿下了共和党的领地弗吉尼亚、佛罗里达。他的胜利是压倒性的。那种以南北或者腹地与两海岸为分界的“五五开”的美国已经开始变形。当然更不要忘记，本次选举并不仅仅是选总统，还要选部分议员。民主党攻下白宫不说，在国会两院也增加了自己的多数优势。这意味着共和党很难通过国会制约奥巴马的权力。我们面临的不仅是第一位黑人总统，而且是一位强势总统。

　　但是，这一历史时刻对未来意味着什么，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在选举前，《新闻周刊》发表一篇封面故事，题为《奥巴马总统怎样统治一个“中右”的国家？》。大意是，美国选民在政治上还是中间偏右。奥巴马则是个左翼总统，行使权力时一旦操之过急就会引起保守主义的反弹。保守派评论家William Kristol则在投票前一天在《纽约时报》撰文称：当年卡特入主白宫、民主党主掌国会，结果是里根的保守主义革命。1992年克林顿成为总统、民主党占领国会，结果是1994年金里奇的保守主义革命，乃至后来布什的统治。如果这次奥巴马成为总统，民主党又占据国会，接下来的结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些说法，都有相当的道理。根据选前的民调，只有20%的选民认为自己是自由派，另外40%自认为是保守派。但有60%的选民认为奥巴马属于自由派。也就是说，许多选民仍然认为奥巴马的基本政治哲学和自己不同，要左得多。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被压抑多年的民主党人一旦主掌了国会和白宫而又急不可待地推行自由派的政策，就最终会让保守得多的选民反感，给共和党提供卷土重来的机会。

　　不过，这些分析看似入情入理，却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美国是个相对保守的“中右”国家。如今面对这一边倒的选举结果，我们不得不对这一前提提出质疑。如果美国还是保守派比自由派多一倍的国家，奥巴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优势？他凭借什么拿下那么多“红州”？更大的可能是，在未来半年的民调中人们也许会发现，美国选民中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比例将出现比较大的变动，选民在整体上开始左转。

　　这一变化，比白宫或国会的易手要深刻得多。在1968年尼克松赢得大选后，美国从“中左”社会变成了“中右”社会。在这一格局下，白宫和国会偶尔还会由民主党接掌，比如卡特和克林顿。但是，左派不能背离右派的意志。卡特坚持左翼立场一任而终，克林顿迅速右转才得以连任。但是，如果现在美国由“中右”转为“中左”社会，一切就另当别论了。比如罗斯福1932年赢得大选，民主党也占据了国会，进而推行“新政”的左翼路线。七八年下来，“新政”并没有使美国走出大萧条，失业率还维持在两位数。但是，由于当时选民左转，大家对罗斯福的失败很宽宏大量。他竟然连任了四届总统。

　　奥巴马执政后执行什么路线，首先要看他对美国社会的判断。这次希拉里在预选中以毫厘之差输给奥巴马，最大的失误就在于对美国社会的误判。她还追随克林顿时代的智慧，认为美国是“中右”社会，因而拒绝反对伊战，怕这样的立场在大选中给自己惹麻烦。结果，她没能走到大选。可见，再以克林顿时代判断美国社会已经过时了。也许人们迎来的是一个左翼政府领导的“中左”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