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陈家琪
2月,我最喜爱的相声大师马三立逝世。时过境迁,我们才可能意识到这里面有一种残酷的“黑色幽默”。当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越发滑稽了时,惟独相声不再可笑;当真正的相声大师告别了人世时,惟独我们依旧生活在“逗你玩”的相声之中。
“三十年间有与无”之二十六
陈家琪 (同济大学教授)
2月,我最喜爱的相声大师马三立逝世。马老先生的《逗你玩》不但在寓意上超越了传统的《狼来了》,更在戏谑中揭示出名、实间语义上的吊诡,让人在一种无可奈何中联想到相声演员与听众、小偷与孩子并通过孩子与母亲间所可能发生的“逗你玩”的关系。只有时过境迁,我们才可能意识到这里面有一种残酷的“黑色幽默”,只是始终不可能知道在“逗你玩”的名义下达到另外目的的命名者或冒名者到底是谁。当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越发滑稽了时,惟独相声不再可笑;当真正的相声大师告别了人世时,惟独我们依旧生活在“逗你玩”的相声之中。
2月、3月、4月,发生在我们夫妇身上的“逗你玩”的现实,就是有关方面告诉我:我的妻子如果没有办理退休手续,户口就不能随我进上海,因为她不可能在上海找到工作;于是我就事先给她联系了一份临时聘用的工作,再让她办了提前退休手续;但当她办了退休手续来到上海后,却发现户口依旧不能进上海,因为她的退休金、医保费全在海南,上海不可能承担一个已经退休了的人的退休费用。就是在她业已正式退休了4年、在这套自己购买的房子里居住了5年后的今天,户口还是不能进上海,只能办一个长期居住手续。其实,全部原因就在于这个有着1700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不愿意白白承担一个不再正式上班的人的退休金和医保费。明白了,也就只好一笑了之,就如听了一场“逗你玩”的相声一样。
5月底,圣彼得堡隆重纪念建城三百周年。当我在电视画面上看到涅瓦河、冬宫这些熟悉的画面,听到普希金、屠格涅夫这些亲切的人名,闪过安娜·卡列尼娜的面容时,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因为它同样让我想到了二战期间被围困的日日夜夜,想到了列宁格勒这同样可以在前面加上一个“圣”字的伟大名字,想到基洛夫的被杀与斯大林的清洗。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可曾想到应该给出一种解释?这种解释也许与圣彼得堡这座城市无关,有关的只是一个民族的精神。
这一年,和我的出生地有关的是两件事:摄影家侯登科1月份病逝与9月初渭河决口,华县一片汪洋。华县这个小小的县城一夜之间为世人所知,就是因为这场大水,因为温家宝总理亲临现场指挥抗灾。在这一年,我亲爱的四姨病逝于天津;因为她的胆小,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在出门时应该保护一个女性。那也正是我想练习武功的一个年龄段。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为“非典型年代的非典型事件”,因为在这一年,与另两件大事比较起来,以上所说的这些事真的算不了什么。
2月中旬,在我的日记中忽然出现了“非典型肺炎”这个古怪的、从未听说过的病名,而且海口的醋一夜之间就卖到150元一瓶,当然,就是出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谣言满天飞,人心惶恐,不知所措。
到4月,“非典”或“SARS”就已经成为专名,而且大家终于知道了一系列的事情:因“非典”,奥运会足球预选赛在中国赛区的比赛取消,几所高校停课;接着,北京市长、卫生部长相继下台;又接着,北京的情况就开始真正牵动人心了,因为每天都有死亡报告,都有100多人感染,就连上海,也终于发现了4例病人,一列从广州到达上海的K47次列车由于列车员感染了SARS而在全市寻找这列客车上的乘客;而北京的夜晚,在汽车灯光的闪烁中,宛如一座空城般的寂静与恐怖。如何围堵“非典”,使其不致蔓延到农村已成为当务之急,因为谁都知道农村医疗设施的短缺与在卫生习惯上的不注意。
另一件大事就是美英联军正式攻入伊拉克。在电视画面上看美军进攻,看广场中央的萨达姆塑像被推到,看萨达姆本人毫无任何反抗地被活捉,看中国的军事专家们对这场战争发表各种评论,看那些“既反战也反萨”者们如何曲曲折折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看尚长荣主演的《贞观盛世》,看北爱尔兰演出的《大河之舞》,虽然也应列为“非典型年代的非典型事件”,但毕竟在灰暗与炮火中给了人一些光明。
SARS过去了,美军入侵的事还在继续;而那一年揭幕的“奥运会徽”也终于迎来了实现的一年。
“既反战也反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立场?作为一种日常化了的“非典型年代的非典型立场”,它在今天又应以怎样的姿态出现?是不是就如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既不要大众主义也不要精英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