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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我能够感觉到你的这种努力。的确,回顾这30年的历史,寻找到合适的表达路径,比如概念、词语等,这非常重要。
陈家琪:是啊,说到底,这三十年对我们所具有的意义,依赖于我们所能找到的表达,依赖于我们用怎样的概念、用什么样的词语,来重构过去的岁月。而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找不到恰当的概念与词语来重构历史,重构我们的时代。语言的贫乏严重制约着我们的思想,而这种贫乏又与学校及媒体几十年来用习惯了的思维方式、表达方式,对我们的影响有关。
新京报:读你的这组文章,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你的命运似乎与我们国家的命运,有一种巧合。
陈家琪:你的感觉很对。我个人的命运,的确与我们国家的命运,有一种巧合:1966年,由于父亲的成分问题,我与母亲被迫迁离西安市。迁离的那一天,1966年5月16日,被正式定义为“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日子;1978年,我考上了武汉大学外国哲学史专业硕士研究生,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转折。而这一年,也就是今天的30年前,我们国家开始了改革开放历史里程的起点。
新京报:1978年,你和硕士研究生同学们,对十一届三中全会,有过不同看法吗?
陈家琪:当时我们有过激烈的辩论,比如,就有人问:难道阶级斗争说没有就没有了吗?工业不学大庆,农业不学大寨,工业、农业怎么发展?对这些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得上来。
但是,当时的我,发自内心地拥护十一届三中全会,拥护改革开放,而且认为“开放”比“改革”更根本、更重要。因为中国历史上的改革不计其数,但近代以来阻碍我们发展的,就是一个开放不开放的问题。这种信念一直坚持到今天。
我们必须在厘清概念上下工夫
新京报:对这30年的变化,从整体上看,你个人做什么样的评价?
陈家琪:这30年的变化,无论怎么说都不会过分,我几乎想到了当年李鸿章的那句名言:三千年未有之变局。30年前,再有想象力的人,也想不到我们国家会变成这个样子。
新京报:可是,对年轻人来说,这些都是平平常常的生活。
陈家琪:的确,比如在地铁上,年轻人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有像我这样年龄的人,才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知道这个国家正发生着怎样的变化。这种变化除了能看见的,还包括看不见的,除了自己能想通的,也包括某些想不通的。
新京报:你认为当下社会的精神状态存在什么问题?
陈家琪:最重要的可能还是信念,还是道德价值观念上的混乱。我们丧失了整理、解释、说明生活之意义的框架。还是法治而不是法制的不够健全,还是权利而不是权力的保障不够有力,是必需的东西还没有真正成为人们精神上的必需。许多至关重要的概念,我们依旧停留在抽象性的认识上。这是所有从事哲学研究工作的人的失职。
新京报:在改革开放30年后,我们在深化改革的道路上,应该注意什么?
陈家琪:在我看来,我们这个民族的根本,都要建立在对精神的追求上;而这种追求,又一定具有全球或全人类的视野。从实际生活上来说,也只有这样的视野,才能给我们什么好、什么不好的比较。特殊性越丰富,关于美好生活的概念也才能越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