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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耕身
因为回家是美好的,所以旅途是艰辛的。这是中国式春运的相对论。
1月11日,2009春运首日。相关方面信息显示,今年春运铁路预计发送旅客达到1.88亿人次。与去年春运累计发送旅客1.96亿人次相比,今年少出的近千万人次,无疑就是那些在金融危机驱赶之下早早回家的人们。与此同时,铁路方面声称今年运力将达历年之最。人少了,运力大了,一加一减之间,车下却依旧一票难求,车上也依旧逼仄难捺。难以理解,却必须理解。难以承受,却必须承受。
总有一种苦难必须承受,却总有一种苦难让人承受不起。官方总是习惯以一个特定的日子作为春运的开始,但苦难往往等不到这样一个日子才发生。所以我们宁愿相信,2009年的春运,其实自1月7日凌晨,杭州城站火车站售票大厅外一名排队买票的老伯之死之时,已经开始了。就像我们宁愿相信,2008年1月23日正式开启的春运,其实始于当年1月13日。当日,安徽师大女生在芜湖火车站候车因秩序混乱被挤下站台致死。这是关于春运苦难的民意记忆。
既使可以不死,苦难依旧不止。于寒风中等候买票的漫漫长龙中艰难回望,于拥挤不堪而气味难闻的车厢中沉心体悟,我们总能发现,历年春运从来都不惮于向这个国家展示它作为苦难的标签。
拼尽心力买到票,拼尽心力上得车,依然需要拼尽心力地乘车。1月7日,长沙火车站,四名大学生为买票苦熬通宵,“无聊就做俯卧撑”,仿佛一个苍凉的趣闻。1月9日,媒体记者跟上从上海站出发至北京的列车。逼仄的车厢,黑压压的编织袋,砖墙一样的人群。记者挤过3节车厢,花去20分钟,身上内衣全部湿透。“上厕所人太多,我已经整整等了半小时了。真后悔当初没买‘尿不湿’。”一位排队上厕所的民工忍不住自嘲。当初女友特意给自己准备“尿不湿”,不过他嫌丢人没穿。于只见运输而不见“人”的所在,哪里还有“人”可丢?春运由来,更有多少难言之隐,多少鲜活之悲。春运的车厢,疑似一场人道主义的危机现场。
有人断言,只有乘坐长途火车,经历过春运的人,才能真正理解中国,才可以称之为一个真正的中国人。然而,春运列车何以成为一片盛产苦难的国土?我们看到的是,一直以来,相关方面做出种种努力试图来解决春运问题,但始终未肯尝试打破铁路垄断这个办法。民意舆论呼吁日久的火车票实名制办法,在铁道部门的一再推搪中变得遥不可期。坊间汹汹的票务信息公开的做法,迟迟得不到施行。于是,依附于铁路上的利益集团到底有多少多大,成为永远没有答案的猜想;“车票哪里去了”的疑惑,仿佛旷世的谜语,也总是让人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相关部门也总是热衷于宣称春运完成了发送多少亿人的成绩,却总是未肯面对个体的感受。乘客掏钱购票,就是对一种服务体系的购买。而每一趟列车,每一节车厢,都应是一个完整的服务体系。实际情形若何?我们深信人多而运力有限的国情,但铁道体制及服务有无改进之可能?近日现身网络的“春运购票指南”,列出增加售票窗口、加开临客、调整车次之可能,网友也表示其初衷“就是给铁路部门出点子”。草根的智慧,能否被铁道部门所效法?
一张薄薄的春运车票,演绎着一场场中国式乡愁。我在这头,家在那头,中间隔阻着体制的层峦,权利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