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平

　　《我的团长我的团》还在热播，对它的批评、讥刺甚至反感之声已不绝于耳。我不觉得奇怪。注意到剧中主人公龙文章时而沉抑时而疯癫的表演，我们就知道这绝不是一部主旋律的、堂堂正正的大片，充其量只是《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一类的话剧型作品。仿照后者的台词，《我的团长》“情节是拖沓的，细节是破漏的，道具是简陋的，投资是寒碜的。”

　　有人不满，是因为他们觉得颠覆性的处理恶搞了英雄。但人们希望看到什么样的团长什么样的团呢？像《亮剑》中的李云龙？或是我们所熟知的“英雄人物”必须有的、格式化的形象？

　　在技术上再造一出《亮剑》不存在问题。但必须看到，《我的团长》所描写和纪念的人物群体，在很多年里，是被有意屏蔽、忽视的，他们不具有成为英雄的资格和可能。假如龙文章成了李云龙，人们还能坦然地从情感上接受这个团很可能成为《大决战》、《集结号》中，“对面阵地”被摧枯拉朽的对象这一事实吗？

　　我相信，历史上真实的“我的团”，绝非《我的团长》中这般猥琐不堪，仿佛“一群杂碎”。该剧的颠覆性在于把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一些正面的东西插科打诨地消解了。可是，与这部剧的颠覆性相对应的还有另外一种颠覆，那就是把未必真实存在过的东西生造出来，赋予某一个人群。

　　这种颠覆，我们其实相当熟悉。在人们心目中既有的“英雄们”的形象，难道不是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存在被这样颠覆性制造出来的可能吗？很多影视作品中的正面形象，人们会相信他在现实中就是那样说话那样行事的么？当然不是，他们也是凡人，也要吃喝拉撒睡，甚至也都会有怯懦、阴暗的一刻，和“我的团”中的人物，不会有那么大的距离。所以，重要的不是《我的团长》把英雄演得是否真实悲壮，而是人们是否愿意相信他们曾经真实存在。假如要靠“演得好”才能让人相信，那么，真实不仅容易湮灭，也无形中证明，“虚假”也可以通过“演得好”获得与真实同样的价值。

　　从这一点来说，《我的团长》的颠倒，是此前另一种颠倒的映射。它可以成为一种量度的尺子，在这边如何荒诞失真，就映射出另一面有多么滑稽，除非作为群体的人们，已经因为麻木而丧失了感受滑稽或荒诞的能力。

　　当然，从《我的团长》被疯狂热卖可以看到，人们没有丧失这种能力。热播的《我的团长》以颠覆的形式颠倒着众生。窥探真相的本能，驱使人们得以通过市场，一次次拂动被遮蔽、被剪切的历史碎片，以反讽的旺盛需求展示老百姓的智慧。既然《满城尽带黄金甲》可以将宫廷政变和杀戮包装成几个男女情事的副产品，何妨把首次触碰“远征军题材”的《我的团长》高看一眼，将其千疮百孔的颠倒纰漏，视为一次成功的瞒天过海。《我的团长》所展现的，当然不是历史的真实，在逼近、还原历史真实的进程里，它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炮灰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