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颖

    这两天，有两个“回锅名人”在网上风云再起成为焦点。其一是被媒体称为“范跑跑”的范美忠，另一个，则是被称为“学术超男”的易中天。他们再度重回舆论暴风眼之中的原因，都与他们的嘴有关。前者在27日举行的“《废话》2009成都当代艺术年展”上亮出了自己的非正式艺术处女作《谈谈教育》；而后者在做客北京电视台《非常网络》栏目时，以“毒舌”狂砸两位主持人，不仅噎得他们当场无语，甚至使两人眼含泪花。

　　一如往昔，两位因“言”成名的名人，爱他们的依然不减当年的爱；而恨他们的，也一如从前的恨。从各种新闻后面的跟帖和其后的评论中，我们能看出爱憎分明的情绪。爱之者，奉之为偶像，一副“只跟人头不跟是非”的粉丝相；而恨之者，也大抵反方向重复之。大家基本上不愿意在达成共识上作无谓的努力了。

　　为什么这两个人有那么多的“粉”和“黑”在捧他们或骂他们呢？直接原因就来自于对他们语言方式的喜欢和讨厌。范跑跑直言怕死，自不必说，而易当嘉宾时不时放上一铳，也是他被爱或被恨的最重要原因。

　　对于爱他们的人来说，所看重的是“真实”与“性情”的一面，他们大多认为，多少年以来，我们所闻的中规中矩的正确废话太多，口不对心，言不由衷，以媒体为首，带动个人，在“正式场合”一个个道貌岸然得失了本性，因此渴望一种更为直爽酣畅快意恩仇的表述。这种人，以改革开放之后出生，没有经历过太多政治风雨，甚至不知道文字和语言可怕的年轻人为主，当然，也不乏吃过太多苦头，渴望别人再不吃苦头的人。他们为真而真，有时甚至做出“真小人比伪君子可爱”式的矫枉过正的判断。

　　而恨他们的人，大多已习惯于用更加成熟稳重的方式来表达态度，这种多年修炼的稳重，给人的感觉是稳妥有余，激情不足。而且，由于长年生活于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中，对直白过头的表达，因为不习惯而显得不适应，又因为不适应，而产生不认同甚至敌意。这种人，以见过大风大浪的政治风云，并体会过语言和文字的生杀之力的老前辈为主，其中也不乏把自己判断力和义愤交付给传媒牵引的年轻人。

　　很难说这两种面对文字和语言的方式谁优谁劣，二者都有其好处与不足。这就如同两个级别相当的拳击手之间的比赛，谁也不敢说对手的拳没击中自己的头部。但有一点必须注意，对于语言和思想这类东西，自由肯定比禁锢更有利。特别是对我们这个把张扬和直爽当成弱点的民族来说，让思想及其支配的语言更自由，总是要好些，至少大家不会让自己的脑袋成为别人思想的跑马场，自己的嘴巴成为别人的传声筒，本应该自由驰骋的思想和语言，不至于变成被斧正和修理的温驯绵羊。而对是非三缄其口，对善恶讳莫如深，写文章曲径通幽，发言顾左右而言他，语言永远充满玄机，靠人去领悟和猜想的所谓“成熟”，不完全取代言辞直爽态度鲜明不以受者的表情改变语言方式的“幼稚”，总还是比个体差异被社会风气和标准模式格式化要好些。

　　因为我们对语言还没有恢复平常心，所以，才会有人的语言那样刺激我们的爱恨并左右我们的情仇，而这，是极其不正常的。因此，但愿我们的语言早回常态，而让我们因言成名的名人们，回复到平和的生活常态中去，让他们多懂一点人情世故。（曾颖 知名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