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洪波

　　这两天，很多人在讨论“钓鱼”。

　　事由是上海一位张先生被闵行区城市交通执法大队查了“黑车”。张先生称开车路遇一人要求捎一段，他不肯，那人又称胃疼，等不到出租车，张先生就带了。那人还拿出了10元钱当作车费。当张先生按其要求停车时，那人拔走车钥匙，车外七八个制服男将他拖出，按“非法出租车营运”罚款1万元。

　　此事已有多家报纸关注，网上评论更是热烈。支持者称这种取证法有如美国警察卧底查毒品，反对者认为是“钓鱼执法”诱人入罪。

　　因为无法判定事实到底如何，我不能不假想一下“钓鱼”成功的情况，就是说，我不得不设想张先生捎带自称胃疼的人以后，谈了价，收了钱。这又要分两种情况来说。

　　那个自称胃疼的人，执法大队称是“有正义感的社会人士”。如果这样，他不是执法人员，反映张先生非法营运只能算是举报，何以不经核查就直接处罚？

　　如果引诱者是执法人员呢？那就算捉了张先生的现行。但从法律上讲，引诱、欺骗的取证方法被明文禁止，司法解释规定此种取证方法所获证据不能作为定案根据。哪怕用引诱交易的办法查毒品，那也得先确定引诱对象是嫌疑人。闵行执法人员是随手挖坑，钓谁是谁，把所有机动车设想为非法营运，还是事先有什么线索指向张先生从事非法营运？

　　唐太宗李世民痛恨官员受贿，想出的妙招是“密使左右试赂之”。民部尚书裴矩说，“陛下使人遗之而受，乃陷人于法也，恐非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唐太宗就把妙招放弃了。古人不行现代法治，但也能从道德和礼制上把“钓鱼”问题想清楚。

　　说到道德，“钓鱼执法”事件中又有一个情节。张先生公布与执法大队的电话交涉记录，执法大队为了证明张先生捎人是非法营运，竟反问“他胃疼关你什么事”，可见执法者对人际关系模式有着怎样的特色理解。

　　近些年，电视剧有“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南京法院判决过一个帮助陌生人的人“不合常理”，武汉警方的提醒牌子有“不要搭理陌生人问话 ”，上海的执法大队又认定“别人胃疼跟你没关系”……这个社会经常呼吁热心人、好人，经常抨击冷漠、一盘散沙，但我想，也许冷漠、一盘散沙正是特色良民的标准造型。岂止是陌生人不要搭理，就是熟头熟脸的人都要形单影只才好。近日，有一个居民小区贴出规定，禁止居民扎堆聊天，虽然质疑以后取下了，我看是得了良民标准的神韵。

　　良民不应该扎堆，不应该帮陌生人，应该开车捎了人收钱，给人指个路也收钱。这既有利于你自己增加收入，也有利于执法大队罚款；还有利于你被认定为素质低得不配被文明地对待，有利于避免出现“公共空间”，使你不会产生同情、义愤、共同感受等等。大家都是一粒粒散在的尘埃，就让人放心了。

　　下面这个故事，是从一个帖子中摘抄的：有一位智者，大家都说他有大智慧。有个流浪汉不相信。他知道智者有匹好马，就放下狠话：我要把他的马骗来！他假装晕倒在智者遛马的路上，智者赶紧下马帮忙，流浪汉突然诈尸，跳上马背：都说你有大智慧，怎么连自己的马都看不住呢？智者说：马可以送给你，但求你别把这事情说出去。流浪汉说：你也有怕丢脸的时候吗？智者说：我是怕你把这事情说出去，就再没有人帮助倒在路边的人了。故事原本的结尾是：流浪汉羞愧难当，当即拜智者为师……这个结尾应该改改：流浪汉朗声笑道：“我晕倒关你什么事！”然后快马加鞭，一口气跑到上海去了。

　　这个结尾其实应该再改一下，这个流浪汉何必一定是跑到上海呢，跑哪里不好。“你胃疼关我什么事”已经蔚然成风了。而就收益而言，他应该跑到外国，因为那里还有太多的人爱帮助倒在路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