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洪波
南京儿童医院婴儿死亡事件调查,版本变化之速,令人惊讶。
患儿入住儿童医院在11月3日中午,死亡发生在次日凌晨。家属称值班医生“要睡觉”、忙于网上偷菜而贻误抢救时机。此事在网上和媒体上形成关注后,11月10日,江苏省、南京市卫生部门联合发布新闻,采用了南京市儿童医院拿出的调查结论:医生在整理论文,没有玩偷菜游戏。此为“调查结论V1.0”。
称之为“调查结论V1.0”,而未称之为Bata版,是因为它由省市卫生部门联合主持发布,相当于为其正规性盖了章。但“调查结论V1.0”受到很大怀疑。于是又有联合调查组,包括专家、网友和媒体代表参加。没费多大工夫,11月12日,推出了新版本的“调查结论V2.0”。这一回,不再有医生在整理论文的解释了,医生在值班时在网上是玩的围棋游戏。 医生值班玩游戏,虽然不能说就是患儿死亡的原因,但绝对是职责所不容。患儿何以死亡,需要医学解释;但规程上,医院存在绝对的过错,医生存在着绝对的岗位责任。
新华社记者注意到“态度问题”,认为医院的调查未被认可,是因为医生对病儿的冷漠态度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而医院对此未能回应。
固然,医生的冷漠态度刺痛了公众神经,医院对医生的保护则将冷漠的态度提升到了医院水平。然而,调查不是为了印证关于态度的印象,医院的调查未被认可,不在于使公众关于医生态度冷漠的判断无以证实,而是它给出的事实是否存在疑点。人们需要的始终是真相,而非态度证明的素材。 “调查结论V1.0”后面的隐秘意义值得关注,这种隐秘意义也对应着混淆的社会认知。“医生在整理论文不是玩游戏”这个说法,不管是医生自己制造的,还是院方制造的,都是在诉诸公众对相应行为的不同评价。可以说,在调查者和公众之间,存在的共同认识,就是医生值班时玩游戏比整理论文更令人恼怒。 我们这个社会倾向于把行为分为“正业”和“不务正业”。无论何种情况下,写论文有褒义性,是很高排序的“正业”,而玩游戏是贬义的,是“不务正业”。尽管这是一种社会标准,但行为价值大小的这种分类和排序是有道理的吗?
写论文和玩游戏,本质上并无高下之分。两者都可以作为职业,也都可以作为个人兴趣。作为职业,无所谓贵贱;作为兴趣,无所谓高下。但医生值班,写论文和玩游戏都为职责所不容。医生不值班,写论文和玩游戏都可以随意。值班医生不值班,无论是在写论文还是玩游戏,性质上没有区别。对一个医疗事故来说,不能说医生去搞论文可能造福社会,玩游戏只是娱乐自己,所以它就多少有一些可以谅解,这两种行为应当激起人们同等的愤怒。 现实的情况确实是,因为整理论文而不值班,似乎比因为玩游戏而不值班较为正当。人们会觉得医生值班时整理论文不像玩游戏那么可气愤,这就是为什么“调查结论V1.0”会否认玩游戏。它反映了一种关于行为价值等级的社会意识,但并不正确。
除非另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值班医生必须在岗,玩游戏不比整理论文更恶劣,整理论文不比玩游戏更正当。调查医生值班时不值班,只是获得一个真相,而不是据以决定我们对失职行为的不同态度。
现在,我们可以确认“调查结论V1.0”不真实。如果这是有意为之,那就是撒谎;若是无意为之,那就是调查者失职。江苏省、南京市卫生部门和南京市儿童医院对此不知有何说法。